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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恰是一彎新月掛天邊,老林昏暗,勞德率前鋒軍包圍掩殺上去,然而進入敵營才發現,居然是一座空營。
勞德這才驚覺中計。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部下探馬連日打聽查看,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空營了呢?
想要撤退已是來不及,夜空中飛矢如蝗,劈頭蓋臉地鋪蓋下來,頓時慘呼驚叫不絕於耳。半彎新月的光亮有限,每百支箭矢中才有五六支閃現微弱的反光,兵卒們剛開始根本不知道中了什麼埋伏,到第一輪快結束時才有一伍長大喊:「建瓴箭陣,尋掩體!是建瓴箭陣……」才吼道一半,悽厲地慘呼一聲,亦是做了箭下亡魂。
勞德大驚,淮安軍將箭矢軌跡自高而下的箭陣統稱為建瓴箭陣,這代表著敵人占領了制高點,箭矢覆蓋面大,力度強,比平射難以應付三四倍上。
他大聲呼喝「舉盾,退出空營」,然而建瓴箭陣的優勢巨大,山寨匪兵們使用的又是沉重的銅質三角簇頭,淮安輕騎的藤盾根本無法抵禦,篤篤之聲依舊不絕於耳,不知多少藤盾被撕裂,多少士兵在箭陣中被三角簇頭扎穿了面孔腦門,做了不明不白的戰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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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戰告捷之後喜訊頻傳,寧非與簡蓮的方法十分奏效,將敵人引入目標地點,由已經埋伏於高處的遠攻一部射殺。這個方法看似愚蠢,畢竟箭手功力薄弱,無法應對戰場上千變萬化的形勢,但是有蘇希洵屢次臨機應變地引敵入彀襄助,於是屢屢成功。
大勝後二日,徐家軍又發現一軍營,有了前一次中計的經驗,徐燦等人此番更為謹慎,然而不由得他不信,新發現的軍營里士卒皆飲酒作樂,似乎在慶賀大勝,且還有在整理箭矢角弓的兵丁。只見那成堆的箭矢尾羽多染血跡,可見是從屍體身上拔下來不久,這立即就坐實了他們的身份——他們就是以建瓴箭陣逆襲徐家軍的神秘軍隊。
逃得一命的勞德怒不可言,又請五千兵夜襲。他們這次遮遮掩掩、小心翼翼地接近之後,確實看見並非空營。可是正待一舉殺入,再度挨了一頓如雨亂箭。
勞德手舉鋼盾,簡直怒不可遏。他又中計了!這番箭陣比前一次要密集得多,一部分依然是從高處落下的箭矢,另一部分則來自於軍營之中。
那些埋伏於軍營里的匪兵們躲在鋼盾下對外一通亂射,己方的箭矢遇鋼盾彈開,可是敵方基本都是裝備藤盾,無法抵禦建瓴箭陣的速度與力量。軍營里的平射箭矢雖然略遜一籌,但仗著距離接近,依然創傷許多猝不及防的敵兵。
隨著一次次的作戰,遠攻部的匪兵們不斷積累經驗,又有源源不絕並且可以循環利用的箭矢為後盾,漸漸掌握了仰角控制訣竅,到了後來,根本不用等徐家軍進入預定地點就可以準確定位瞄準。這正是以戰養戰的最佳詮釋,只不過別人以戰養戰圖的是物資裝備,他們以戰養戰圖的是經驗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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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前兩次敗北,因只是局部戰,傷亡不過兩千人,尚不能對徐家軍造成致命的打擊。即便是這樣,軍心士氣依舊不可逆轉地被挫折了。
尤其是勞德,他戎馬一生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他連對手的面都沒見到,就連續兩次被射得屁滾尿流。這還讓不讓人活了,他可是去夜襲的人,不是被夜襲的人!
徐燦痛定思痛,既然夜襲反遭伏,那不夜襲了還不成?
不數日,徐家軍終於探得山嶽一個運糧要道。徐燦大喜,與諸將商議後定下良策:其一,舍輕騎不用,改用重騎,因重騎兵鎧甲堅厚,箭矢難以貫穿;其二,改夜間奔襲為白日設伏,便於發現敵方的反包圍。
徐燦等諸將討論之後,皆覺此策穩妥,正是破解敵方反夜襲戰術的良策。
第三次交鋒,徐燦尤為重視,出三千重騎兵,意圖控制糧草要道,扼死秘密大營的咽喉。
勞德在上次夜襲中被射傷大腿,不得不在營前咬牙憤憤地目送重騎的離去。
徐燦終於再也無法平心靜氣,這次,這次該有所斬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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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可為證】
可惜徐家軍善用正攻法,遇上陰人成性的蘇希洵,老實人必定要吃大虧。
蘇希洵等他那重騎隊等得眼睛都快綠了,就連那所謂糧草要道都是葉蘇二人合計之後安排下的。沒等徐燦人馬到位,道路上鐵藜蒺、鹿角木、陷馬坑等物早就層層疊疊。
話說蘇希洵還帶著寧非去參觀了前期布置。寧非個人沒有打過真正的仗,對於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大部分都是從小說裡面認識的,以前看八毛錢一本的連環畫冊的時候,早就對鐵藜蒺、鹿角木之類的古代布陷物充滿了好奇,如今一看,心中連呼陰險。
這鐵藜蒺就和布置在路面上的透骨釘似的,通體鐵黑,不仔細看分辨不出,何況還是遍布落葉雜草的山野叢林之間。
就算鹿角木只是埋了一半在路面下,一部分叉出了地面,可是在戰場上兵貴神速,馬匹奔馳起來,就算一等一的好騎手又能顧得上多少拌馬腿的鹿角木。
等待徐家軍來到之時,馬匹寸步難行,沒過半日就有不下百匹戰馬摔折了腿。
不怪徐燦等人無能,實在是淮安國內平原為多,這些馳騁縱橫幾乎淮安無敵的騎手一旦入了叢林山地,就好像是進了迷宮。地利地利,什麼叫做地利之便,為什麼孫子兵法孫武兵法要把地利排到了第二位,為什麼連NBA英超意甲連打個比賽都要分個主場客場,地利的優勢就表現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