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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就有先前詢問吃食的丫鬟端了粥菜回來,寧非緊跟著又進了屋。
葉雲清聽到腳步在外面花廳里停住,那丫鬟把東西放下,之後就問:「二夫人是否需要奴婢整理內室?」
「不用。秋凝如何了?」
「秋凝她今早已經回了屋,現在正不舒服著呢。」
「是嗎,幫她請了大夫沒有?」
「不過是些頭痛腦熱的,還不至於要請大夫吧。」
寧非沉吟片刻,她昨夜與秋凝的約定是明日再見,但現在就需要秋凝的幫助,於是道:「你把秋凝叫來,我有話與她說。」
那丫鬟露出些不屑之色,大抵想的是二夫人怎麼還想著過氣的丫鬟。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秋凝得意時身邊人群簇擁,失意時人人恨不能看她被痛打落水狗。
寧非不多說什麼,徐府的風氣被帶壞了,要扭正回來也不知道要多少年的努力。
幸好當家主母是銀林公主而不是她,也虧得銀林視而不見甚至樂見其成,唉,這樣的風氣大多還是被這位公主帶出來的。
思考之間,門外腳步雜亂,來人只有兩個。先前那個丫鬟停在門外,秋凝自己跌跌撞撞走了進來,幾乎被門檻絆倒。
一夜不見,寧非也想不到一個水靈水靈的丫鬟變得如此憔悴,簡直比昨夜在閻王殿前打了個滾又被拎回來的她還要糟糕。秋凝面色青灰,嘴巴半張不張地打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昨夜跪久了被凍的,寧非則清楚她這是被嚇的。
寧非捧起粥碗,視線緊迫著秋凝地慢吞吞喝一口,然後放了回去。碗底與烏木桌面磕碰的清脆聲響把秋凝震得一跳,連忙跪伏下地,渾身簌簌發抖:「二夫人救命!二夫人我再也不敢了!」
寧非喝了一聲:「住嘴。」
秋凝果真伏在地上默默流淚,哽咽得不能自已。寧非說道:「你乖乖地聽我使喚,我自會與你解藥。」
裡屋帳子裡的葉雲清聽到這裡就覺得懵了,什麼解藥,那小丫頭還能使毒?
秋凝連聲道:「是,二夫人,秋凝一定乖乖聽您使喚,好好做人。」
寧非放心地一笑:「你可聽說過山嶽黑旗寨?」
秋凝和葉雲清心裡俱是擂鼓般地咯噔巨震。
山嶽黑旗寨,只要你是淮安國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它的名頭。那是個真正能夠嚇止小兒夜哭的可怖地方。
據說寨子裡的夯土都是用人血和的,房梁都是人骨拼的……
據說寨子裡有牛頭大王、馬面大王、黑無常、白無常各一名,人稱葉牛頭、蘇馬面、習黑、丁白……
據說葉牛頭殺人如草芥,把嬰兒掛在寨門前的木柱上曬乾了當肉餅吃……
據說蘇馬面喜歡蠱惑人心,常有被他騙去三魂六魄的年輕人入了黑旗寨就再也不出來了……
據說習黑和丁白沒有一點人氣,見到他們的人都要被冰凍成渣……
寧非有這個身體原先的記憶,光是回憶起來就好一陣憋得慌,她想找人發泄一下無可奈何之情,實在是找不到人。世界上哪裡會有那麼荒誕的寨子,不用說,必是淮安國為了使得國民仇視黑旗寨而想出來的愚民之計。
這個世界沒有日月神教之類的邪教,不過有個黑旗寨也算不錯的了。寧非滿意地看到秋凝臉色慘白得更厲害了。
寧非又道:「你身上的蠱就是寨內蘇馬面大王所制。」
秋凝愣愣眨眼,似乎不是很相信。寧非躬身向里道:「尊使,這個丫頭是妾昨夜收服的,已經服下蘇大王所制三屍腦神丹,還請尊使賜下下一季的解藥,以備不時之需。」
葉雲清默了,三屍腦神丹,那是啥玩意兒?
「尊使?」寧非又問。
半晌後,秋凝便見帳子裡一隻手伸了出來,修長的手指間夾了一枚烏黑色的藥丸。那隻手好生詭異,通體沒有絲毫血色,卻讓人覺得那是一頭食肉猛禽的爪子。
一個男聲道:「這便是下一季的解藥污泥丸,你且收著就好。」
寧非走上前去接過,尋一小盒子畢恭畢敬地盛好了。
秋凝正驚疑不定,忽看見裡屋床帳似被風拂開,露出床上的情形,雖然被褥凌亂,可半個人影也不見。——那方才從裡面伸出的慘白的手又是什麼!
秋凝越想越怕,黑旗寨的名頭她剛記事就知道了,那是比地獄也不遑多讓的恐怖傳說。她忽覺脖子上一涼,一個冰冷無人氣的東西摸在她脖子上,她僵直地跪在地上,本已平定下來的身體再度簌簌發抖。
那個冰冷之物從後面摸到了她的臉頰,銳利的指甲刮在她的細皮上。
「尊使饒命!尊使饒命!秋凝一定聽話!嗚嗚……」一個倔強勢利的丫鬟就這麼被嚇得哭了。
她哀哀地祈求,趴在地上不敢抬起頭顱。頭頂上傳來低沉刺耳的笑,震得她胸口發悶,幾乎一口血噴了出去。又一陣風呼的一下過去了,撩起秋凝略亂的發尾。她發了好久的抖,沒再聽到任何動靜,才敢抬起頭來。
驚魂未定地往四周偷偷看去,只見唯有二夫人坐在椅子上含笑看著她,哪裡還有尊使的影子。
「夫人救命!秋凝一定聽話!」她轉向寧非再度拜了下去。
【老虎落平陽,要被母犬欺】
寧非暗自點頭,這年頭迷信的人還不少,她以後離了徐府,當可以去做一名跳大神的仙婆。至於居然如此有演藝默契的泥丸君,當可做裝神弄鬼的神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