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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合夫君的喜好,得到夫君的承認,幫助夫君打點府中事務,為夫君照顧其他妻妾和子女,這就是女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嗎?江凝菲深愛徐燦,也曾與他有那樣一段情誼,因為做不到這四樣事情,漸漸被冷落淡忘。
今日她不過是讓徐燦舒心了一場,立刻就得到這樣的待遇。當真是狐假虎威的感覺。
只是心中覺得氣悶,想要對人訴說,憑什麼江凝菲就不能表達對徐燦的獨占之心,憑什麼江凝菲要被銀林欺負,憑什麼下人們能夠漠視江凝菲的存在。
但是這些都是說不得的,在這個府邸,或許是在這整個淮安國,更或許整一個天下,都找不到能夠傾吐心中煩郁的那個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寧非不知道終此一生,是否要抱著江凝菲留給她的不甘和憤恨入土。
她伸出手去,接下了飄落的雪花,冰冷清涼。
「二夫人?」庫房管事詢問地停了下來,原來寧非不知不覺在一棵雪松旁駐足。
寧非將披風的兜帽拉上系好,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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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上午找茬不成灰頭土臉地走了,下午沒空來找茬,寧非過得很是舒心。庫房管事將她迎到兩把大銅鎖鎮著的庫房門前,喚看守庫門的徐老頭來,一人一把鑰匙將門口給開了,徐老頭提了一盞油燈領寧非進去。
各府上送來的年禮都在庫房最外間堆了,寧非拿帳本站在一旁,看庫房管事和徐老頭一起輕點年禮。
徐老頭唱名道:「青州李府,青黃釉杯具一套。」
寧非往箱子裡一看,委實看不上眼,覺得就和唐三彩似的色彩斑駁黃綠,流彩如淚。她以前接過關於陶瓷訂購的買賣合同糾紛,為了能拿到高額代理費,寧非苦學月余幾乎吐血。現在單看就認出這玩意兒加了鉛料做催融劑,用久了會鉛中毒。
寧非皺眉,庫房管事心裏面就在暗笑她沒見過世面。不能怪他沒見識,這年代還沒人知道什麼是鉛中毒,鉛中毒出了症狀也以為是邪障入體。
寧非瞥見庫房管事的神色有異,就問:「這套杯具有何講究?」
「上色光亮,做工精巧,看起來是京郊陽家窯的作品,市面上有市無價。」
寧非想也不想地道:「快過年了,送到大夫人院裡用吧。將軍回來也老往那邊跑的。」
管事愕然,沒曾想寧非居然好像也不再和銀林公主鬧彆扭了。他想了想就說:「其實這一套杯具,二夫人自己留了也沒關係的。公主那處用的一直是陽家窯的上品,這東西委實珍貴,不是身家豐厚的也用不起。」
「公主那裡已有了?」
「盛水的雞首壺,泡茶的短流壺,飲水的杯子……俱是陽家窯的製品。公主酷愛陽家窯的色彩斑駁之感,宮裡一有好的就往府上送。」
寧非默了,她還沒想著要時間精力去打點公主呢,這是老天要收銀林啊。喜歡什麼不行,偏偏喜歡這玩意兒,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作孽自有老天收。
寧非玩命兒學習陶瓷燒制工藝技術那陣,在網上看到關於低溫彩釉和鉛的關聯性,順便還查了鉛中毒的危害。據說古希臘時期,有一個國家通水渠全部採用鉛鑄水管,導致出生率降低,畸形兒劇增,最後迎來了亡國命運。
銀林自幼錦衣玉食,該不會也自幼用了這麼多年的重金屬高含量器皿吧。
杯具?悲劇啊……
徐老頭又唱名道:「下一件,宮裡例賜的妝粉兩屜。」
寧非抄寫的動作頓了頓……怎麼又是含鉛的東西,然後說:「都送到大夫人院子裡。」
「您不留些?」
「既然是宮賜之物,自然是公主殿下使用比較合適。」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比起美貌,寧非比較在乎自己的智商,鉛中毒的首要表現可就是智障。
「下一件,汝州張府送來的西域調味品二十樣共十斤。」
寧非停了手,往徐老頭那裡看,一個中箱子盛著,裡面分了好幾個格子,都用油布分開包了塞進去。略翻了幾下。有紅花,有沒藥,有一大堆連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
寧非長了個心眼問:「張府有沒有上什麼說明?」
「沒,只說都是些活血化瘀理氣止痛的輔品,張大人出使西域也常常使用,覺得健氣才多帶了回來。」
寧非拿了一些咀嚼。
徐老頭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兼她之前見有好東西都往公主院子裡推送,不由去了幾分先前積累的厭煩。寧非自小產以後也不啼哭了,大伙兒在奇怪之餘也對她頗有改觀,徐老頭這時便生出疼愛之心來,問她:「怎麼,江丫頭喜歡?」
府裡面除了新收的下人叫她二夫人之外,幾個老園丁老門房都習慣叫她江丫頭,聽起來也像犟丫頭,確實符合江凝菲原先的脾氣。
寧非現在這模樣還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兒,眉目英氣秀挺,沒什麼心機似的,若是不知道她和銀林公主有間隙,一眾做粗活的人本心還是喜歡她的。後來不喜歡她也是因為隔房大丫鬟們傳的謠言惹人生厭,說是江凝菲成天纏著要見徐燦,見了面就哭哭啼啼地告狀。
江凝菲年紀不大,在鄉下被徐燦的生父母養得如同親生女兒,一時之間由女兒變成兒媳,還是個側房的媳婦,心裏面不安也是正常的,受到銀林公主的欺負當即就去找徐燦也是正常的,可惜這些細節旁人並不能設身處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