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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哭笑不得,那麼一個驚世駭俗的神射手,居然會是這樣一個性格。她走過去,不顧蘇希洵變得有點難看的臉色,扯住簡蓮的衣服往外拉。周遭大漢們見了先是一愣,緊接著更加賣力地叫起好來。
「你的弓和箭都借我看看。」
簡蓮被她從陰暗處扯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幾乎沒有眩暈過去。更何況他這個射術精湛的射手是何等的眼力,眼見寧非身後的蘇希洵臉上都明目張胆地露出陰笑來,更是不敢忤逆,連忙雙手奉上角弓短箭,並且還把剛剛鬆開的弓弦重新拉緊纏上。
寧非拿到手裡,用力拉了一下,只能到半滿的程度。
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樣,由於剛度高,所以箭矢射出後速度極快,並且所配的箭矢很短,在空中受到的阻力因素就要小得多。也就是說,簡蓮的射藝核心在於「快」,徐家的射藝核心在於「算」。
寧非心中有了計較,她知道蘇希洵把她扯出來是幹什麼的了,內行看門道,簡蓮說不出來的話,那就讓她來幫著挖出來。
寧非心中暗恨,那男人就算不當匪徒,出去也是個奸商。
對於空有力量的男人們而言,角弓是比長弓更為方便的選擇。所以蘇希洵這是想讓她把簡蓮的老底全部都給掏出來嗎。
不論是簡蓮還是其他的誰,都沒能想到寧非就是看了一下簡蓮的射藝和弓箭就總結出了他的核心要義。只有蘇希洵,注意到她臉上深思的神色,心中寬慰而欣喜。
寧非橫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卻把弓箭遞還給了簡蓮。他一把奪過剛要退回陰暗角落處撫慰自己被陽光灼傷的心靈,沒想到仍然走無可走,寧非再度一把扯住他衣角。
寧非隨便問了一個問題:「百步外的標靶,箭矢仰角多少度?」
簡蓮想都沒想地答道:「簇尖上移一指節。」
寧非比了一下他 的角弓,得出的仰角果然比使用長弓所需要的仰角要小。她又先後問了幾個問題,緊接著不顧其他人都在看著,躲到樹蔭下拿起一支箭矢在地上寫寫劃劃。
地上所寫的全部是蚯蚓一般扭曲的文字,沒人看得懂是什麼。
阿剛好奇地問:「寧姐姐,你在做什麼啊?」
簡蓮渾身輕顫地縮在他身後小聲說:「不會是在下咒吧,不然是跳大神?」
阿剛翻了個白眼,其餘也沒人理會他。簡蓮這個人說到底就是在拿起弓箭的時候還算個男人罷了。
半晌之後,寧非把箭矢一丟,長長地吐了口氣,在地上坐了下去。才落地就被一個人拉了起來,她頭腦一陣昏眩幾乎沒有站穩,眼前昏黑沒看得清東西,嘴裡還在嚷嚷著:「別把地上的東西給我抹掉了!」
蘇希洵一隻手攬住她腰側,另一隻手在她太陽穴上按揉著,過了一會兒才終於恢復過來。
寧非狠狠瞪了他一眼:「拿紙筆來,我算好了。」
她話音方落,忽有一個山長說道:「咱們好像偏題了吧,此番出來不是為了爭執由何人但當射藝師傅嗎?」
阿剛不服氣地說:「爭執你個頭,你不看簡蓮的臉都綠了嗎,教,他這個會射不會說的能教出個屁來。」
簡蓮連聲應是,方點了兩三個頭,就被灌陽坡山長惡狠狠地揪住耳朵不讓多話了。
寧非推開蘇希洵,說道:「簡蓮雖然在傳授射藝方面不盡如人意,但是他使用角弓的淺顯道理還是能夠傳授給眾家弟兄的。」
其他人俱是奇怪,簡蓮的射藝有其獨門訣竅,要教也輪不到擅長長弓的寧非來發話啊。
寧非接著問簡蓮:「簡蓮,你的射藝是否不傳之秘,可否教授予別人?」
簡蓮連忙搖頭:「並非不傳之秘,大半是我總結的。」
眾人一聽更是對他崇拜之極,自己摸索出門路的難度,比起有師門傳承的難度,艱澀了何止一個等級!
寧非跟簡蓮要過他的角弓,試了試力度,果然還是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蘇希洵看出了她的意圖,一隻手掌貼在她背心上:「沒關係,你再試一試。」
她驚訝地張開嘴,一時說不出話來,一股玄妙之感從背心一路延伸,直至手臂掌指。那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能讓她知道,她可以拉開那張角弓,力量方面無需擔心,她只需要負責技巧和集中力。
寧非深吸一口氣,閉目沉思數息時間,突然睜開眼睛,提起簡蓮的角弓,直拉至滿。
簌的一下,箭矢插在一面新的靶子上,只是偏離了紅心少許。對於一個初次使用角弓的人而言,這樣的成績足以令人稱道。
然而這還沒完,第二箭、第三箭又都扎了上去。
仿佛前面幾此射出是為了試探手感,它們距離紅心的距離越發接近。
一理通、萬理通。射箭用弓也是件舉一反三的事情,如果寧非沒有江凝菲打下的基礎,或是沒有方才與簡蓮的一問一答,沒有剛剛做完的計算,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完成的。
就算有外行人剛開始看不出初用角弓的難度,到了第四箭開始也停下了竊竊私語,一雙眼睛緊緊盯在靶子那邊——第四枚已經貼在了紅心邊沿上。
此時連簡蓮都咬住了下唇,一臉肅然地注視著寧非持弓的姿態。
第五箭正中紅心,並且不多不少正是中央。
寧非仿佛覺得這樣的成績還不足夠,在落針可聞的寂靜中,第六支離弦而出,篤的一下射入了第五支的尾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