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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希洵在哪裡?」
一個漢子忙往半山腰下指去:「二當家在那裡指揮著,要把徐家軍堵截在山腳之上,大當家說一定要讓他們上不來下不去,憋也要把他們憋出個陽 痿來。」
從山洞裡追出來的許敏啐了一口:「葉牛頭怎麼說話的,這話能在大姑娘面前亂說的嗎。」
那漢子苦著臉道:「大當家是當著我們面說的,沒有哪個大姑娘啊。」
「怎的突然就攻山了……」寧非疑惑地道,「而且你們好像還準備萬全,早就算到他們要攻山?」她越說越是疑惑,本來攻守大事不必知會於她,然而這個日子畢竟非常敏感,蘇希洵既說要與她成就好事,另一邊卻又偷偷把精力分給徐燦那廝,算是什麼回事。
她的棗紅大馬被拴在一棵馬尾松下,原本是預備搶親之後,她好與蘇希洵並騎巡山的,如今倒方便自己下山了。方才準備梳妝打扮,長發未綰,寧非將一頭烏溜溜的直發用皮繩往身後一兜,就要跨上馬去。
許敏見阻她不住,忙拉扯住她,叫人從一個黑木箱子裡取物事出來:「你別怪蘇二,他全不知情的。全怪葉雲清那傢伙,他想著要給徐家軍一個好看,前些日子著人往徐燦軍中發箭書,說他搶了銀林公主,今日要與她完婚,要公主做他的壓寨夫人。」
「……葉雲清說要銀林做他的壓寨夫人?」
「是啊,他之所以搞得十山六洞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就是想要氣死徐燦那廝,狠狠煞一下他們的銳氣。」
「真是,真是……」
「真是胡鬧是吧,蘇二也是迫不得已的,他昨夜狠狠地教訓了葉雲清一輪,今天本想把你堵在山洞裡,不讓你摻和進來。現在可好,蘇二自己都擋不住的人,我怎麼可能擋得了啊。」
說話間,一個漢子已經取來了東西,走路的時候咣當咣當地響。
寧非往他雙手所捧的物件看去,但見銀白色的素淨光澤蒙蒙地散發,那是一副甲片既輕且薄的魚鱗護身甲。
「葉大本來想要你穿著那套鳳冠霞帔嫁給他兄弟的,蘇二則打賭你肯定不會喜歡,他私底下準備了這套甲冑。」
寧非拿起了甲冑,入手很是沉重,大約也有一二十斤。薄薄的金屬護甲下,還有一層鎖子甲,防護很是嚴密。只要不是重弓射出的箭,當是破不了這兩層防護。她笑了一笑:「這重量和那鳳冠差不多,可是這是穿在身上的,比鳳冠舒服多了。」
說罷當著那群漢子的面,讓許敏幫她披掛上身。山洞裡的姑娘們早都跟了許敏出來,她們以前都在那繁華之地生活,何曾見過鎧甲披掛。看著寧非綰長發,掛鎖甲,束護腕,一番穿戴下來,英氣勃發。
那又黑又直的長髮掛在銀白色的鱗甲上,潔白的皮膚被映襯得光彩逼人,不單是山上的多年孤男,就連未嫁的小姑娘們看的都心如鹿撞。這根本就不是個要嫁為人婦的芳華女子,而是十足迫人的山中大王。
寧非將長弓一腳壓在地面,膝蓋頂起中弣,利落地掛上牛筋弦。箭囊扣上馬鞍,長弓掛上後背,踩著馬蹬微一使力翻身上了馬鞍。棗子仰天長嘶一聲,原地兜了兩圈,興奮得鼻子裡直噴氣,寧非道:「我往山下去看看。」
「你莫要去危險之處,蘇二最擔心的就是你的安全。」
「我既已是雁過山的人,遲早要習慣這樣的生活。你放心,我不會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小命給丟了的。」她一邊說一邊夾手取過掛在樹枝上的藤枝鐵盾,口中喝叱一聲,棗子便迫不及待地撒開四蹄往山下奔去。
那些姑娘們看呆了眼,半晌才有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扯了許敏的袖子,欣羨地說:「我出嫁時,也好想穿著那樣一身鎧甲啊。」
有一位外國的將軍曾說過:「不要在敵人設定好的戰場開戰。」不知道這邊的世界是否有類似的哲語。但是無論如何,葉雲清使出的招數太狠了,就算徐燦明知不可為也必須為之。
銀林公主再怎麼說也是當今淮安皇帝的女兒,是龍子龍孫。被一個山賊搶去做了壓寨夫人,那便是能夠名流千古的大笑話,不但要給徐燦戴上綠帽子,皇帝自己更是臉上無光。想到更深一層,若是老百姓們聽說了,肯定會質疑當今皇帝自稱的天子身份——你不是奉天承運嗎,你不是上天之子人界權威嗎,怎么女兒都被山賊給染指了。
寧非過了下水獺,眼前立時開闊,徐家軍被逼在山腳上一線之處,那段地方飛石如蝗,正和主峰的人馬展開激烈的交鋒。而在近平原處,徐家軍後方尚有萬餘騎兵布了陣勢,準備對關口作第二、第三次衝擊。後軍包圍里,一面迎風飄展的紅底大旗上書了一個大大的徐字。
蘇希洵正在一處山坡上和葉雲清交頭討論著戰況,不時發出命令,讓指揮旗使發出號旗。銀林公主被押在囚車上,眼睜睜地看著徐家軍潮水般地湧上來,卻仿佛遇到了壘石大壩,濺起洶湧浪花而始終攻不上來。
葉雲清對銀林眨眨眼:「如果你丈夫救你不下,就要當我的壓寨夫人了。」
銀林咬著嘴唇不敢吱聲。她以前還可以想,如果實在不行,那還可以自盡。然而被蘇希洵戲弄了兩次,先是咬舌再是絕食,皆是無法忍受自殺的苦楚,現如今再也沒有勇氣走這最後一條路了。她駭怕之極,眼淚淅淅瀝瀝地淋下去,滴得衣襟前濕淋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