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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山溪邊,聽到了潺潺的水響,其中隱約有男人發出掙扎般的唔唔聲。她想起丁孝囑咐的事情,停下了腳步,對山溪那邊喊道:「那邊有人嗎?」
不多時,就聽到那裡傳來人聲:「是女人!快快快,你這混蛋,把我衣服拿過來。」
寧非聽到此處,知道果然有人在那邊洗澡的,乖乖兒停在那裡不動了。阿剛看得拿不定主意了,也許真的是來擔水的,不然那邊都是山上的人在洗澡呢,她過去能和什麼人接頭?
寧非等了不多時,聽到撲騰撲騰的聲音,一個頭髮上濕淋淋的並且衣服都沒穿整齊的漢子低著頭一溜煙般衝過去了,緊接著幾個漢子炸騰著從後面緊跟了上來,又笑又鬧,經過寧非身邊時,驚奇道:「這不是丁孝綁上山的便宜夫人嗎?」
寧非看得有趣,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前面那人好像很羞惱啊。」
幾個男人哈哈笑道:「他打賭賭輸了,按約定……」說到此處,互相間看了一眼,仰天大笑,不約而同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又怕寧非誤會,連忙有人補充道,「你放心吧,不是對他做了什麼壞事,真的,只是在他屁股上刺了幾個字,他以後回家給他家那口子給看到了,得笑到死。」
「你說的什麼話呢,在大妹子面前哪裡能提那屁不屁的。」
「不叫做屁股,那還能叫做什麼?」
「要叫尊臀。」
寧非乾笑著道:「我沒那麼大好奇心,只是看著覺得很有意思的樣子。」
男人們看到她拿著水桶,有人問:「大妹子是來擔水的?丁家大哥也真是,這種活兒怎麼能讓你來做,桶給我們,包管立刻給丁孝的水缸里滿得再裝不下水。」
寧非道:「哎哎,謝謝了,我好不容易徵得他同意過來練練手。」
眾男人咋呼著不信她還能提起兩桶水來,寧非無奈已極,只得任他們跟自己到了溪邊,讓他們看著自己裝了半滿的兩桶水,掛上扁擔兩頭,然後上肩。
兩桶水乍一掛上肩去,還有些不適宜。江凝菲以前擔水是幾乎滿桶的,回到家中水都不潑,現在還是退步了許多。這種生活其實真的不錯。生活本來就是辛苦的,不同的是辛苦的是身體還是心靈,寧非是寧願累死自己也不願意再回到江凝菲以前那種生活的,成天鑽營著獲取男人的寵愛哀憐,簡直太痛苦了!
寧非那個時代,有很多話本故事,有一個賢妻故事講的就是類似於江凝菲的,有個商人納了妾,正妻看著那妾覺得很不順眼,趁男人出去行商時尋由頭將妾重重責打了一頓。等男人回來,妾順從隱忍地什麼都沒說。忽然有一天,家裡遭了匪賊,妾指揮僕人圍追堵截,自己抄起棍子把那些匪徒打得屁滾尿流,眾人方知原來她武藝超群。妾備受讚揚,成就一段傳奇故事。可是這樣活生生地把自己給束縛在三從四德的框架里,那個妾心裡是真正甘願的嗎?至少,江凝菲臨死前,終於生出了懊悔和疑惑。【感謝讀者xiaok5757幫助查詢,這個故事出自《聊齋志異·妾杖擊賊》】
男人們驚呼著:「看不出來!實在看不出來!」
山上女人被寵得娘娘一般,還真少有挑得如此利落的。這時候想起丁孝不斷跟他們重複的「殺狼事件」,盡皆大驚失色道:「丁大哥說的莫非是真的?你一個人殺了兩頭狼嗎!」
那日寧非一人對付六狼,後來丁孝只看見兩頭倒斃在附近的,也就這麼以為了。
一人道:「丁孝那傢伙慘了,娶了個力大無比的娘子。」
寧非無可奈何道:「他什麼時候與我結親了?我不過是一個棄婦,被他好心揀了回來。」
「當真?丁大哥確實與你沒有關係嗎?」
頓時引起更大的騷動,開始有人嚎著:「嗷嗷嗷,機會來了!」然後男人們歡樂地包圍住她,不斷地詢問她諸如年齡、生地、家中父母的情況。
寧非一隻手穩著水挑子,一隻手捂額不語,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遇到類似的事情應該緘口不言,否則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男人們途中不斷要求幫寧非接挑子,最後惹得寧非停下腳步,忍無可忍地道:「求求你們少折騰我吧!」
阿剛看得有趣,低聲對蘇希洵抱怨道:「以前哪見過那些傢伙這麼積極,態度全都不一樣了。」
蘇希洵則是滿懷感嘆:「果然,非常有必要招許多女人上山啊。」
阿剛憤怒地說:「被他們這麼一鬧,我們還跟什麼呀,沒戲了。」
蘇希洵拍拍他的肩膀道:「出去吧,躲著做什麼,沒必要躲了。」說完拉著阿剛出了林子,從石階過道上趕上去。
不多時有人看到了他們,前面圍著寧非獻殷勤的男人們紛紛道:「二當家早。」
寧非聽到這一連串的問好,先是一怔,轉頭看時發現是蘇希洵,頓時不知道當如何反應,私心底下肯定是很不待見這個舉止輕薄的男人的,但是丁孝好歹算是他的手下,她又是託庇於丁孝家中的,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想自己好歹是個成年人,應該用成年人的辦法來解決問題,因而暫且壓抑了厭惡,向蘇希洵問了好。
蘇希洵越發感到訝異,一路上找不到話題,只得問道:「你擔這兩桶水不覺得重嗎,要不我幫你提一下吧。」
「謝過二當家,寧非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