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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聽話我也不怕,反正府里上下人人都把你當做手腳不乾淨又不說實話的丫鬟了。你先給我弄兩套乾淨的男衫來,給我上一桶熱水,我要伺候尊使沐浴。此後你可要小心了,這個院子的大小事情還是交由你來操持,記住莫讓其他人進入這間屋子。」
秋凝忙不迭地點頭。
寧非回憶一下葉雲清的體貌特徵,補充道:「男衫要比徐燦要大上一號的。」接下去又點了一堆傷藥、繃帶,順手從多寶格下的抽屜里取了一錠碎銀給秋凝採買。
秋凝恨不能把自己的月錢都拿出來買補品孝敬寧非,先把寧非吃不完的一瓮白粥和蛋白羹擱在爐子邊溫著,才小心翼翼退出去。
寧非趕緊回去看葉雲清的狀況,掀開床帳一看之下,發現他又已臉色慘白氣喘吁吁,苦笑地對她道:「今日勞心勞力的換成是我了。」又苦中作樂地說,「你居然有黑旗寨……蘇那個什麼大王的蠱啊?」
「那你居然也能拿出『解藥』來。」
葉雲清乾咳兩聲道:「我的污泥丸珍貴至極,你還是交還與我為好。」
寧非說道:「我還要收服幾個丫鬟以備後用,先放我那裡再說。。」
半個時辰後,寧非吩咐的東西陸陸續續都拿來了。
寧非鎖好門,返身回裡屋對葉雲清說:「出來先洗乾淨再睡。你傷口都沾了灰塵,容易出炎症。」
葉雲清神情怪異地盯她,似乎想把她臉皮剝下來看看是什麼構造:「難怪說最毒婦人心,我為你弄得渾身上下都是口子,你還要我沐浴,這不是要我老命嗎。」
「是藥浴,我跟秋凝要了溫和的消炎藥物,有傷口也可以浸浴。」一邊說一邊不由反抗地把葉雲清揪起來。
可憐葉雲清昨夜生龍活虎,今早精力用盡,又不想和一介女流動武,只得被她拉出床,丟到木桶旁的椅子上坐了。
葉雲清哎喲哎喲的不時哼一聲:「哎喲好痛……」
……
「大膽女人,竟敢剝我的衣服!」
……
「別,哈哈,癢!」
……
「我自己脫還不成嗎,我自己脫!」
……
寧非看他算是乖巧一些了,就說:「我在花廳里等著,你洗乾淨點。」
葉雲清在熱水裡泡得暈暈乎乎,他生性也不是愛髒的那種人,這回落魄多日不曾沐浴,為了身上少帶氣味還要時常運功驅散異味,當下得以浸浴,實在是一件美事。他享受得差不多了就不敢再多耗費時間,跐溜一下竄出水面,拿毛巾裹了自己,又找預留在旁邊的乾淨繃帶把幾個主要傷處纏好了,才穿上衣服,三蹦兩蹦地蹦回床上。
葉雲清是個缺德鬼,頭髮半濕半干就往枕頭外一搭,用棉被緊緊地把自己一卷,啊,舒爽了!
他還沒得享受到多久,床帳又被拉開,現出寧非一張不懷好意地臉。
她說:「你那腐骨蝕心污泥丸還有沒有,給我一粒。」
葉雲清本就被熱騰騰的藥水浸得骨頭都酥了,腦袋也舒服得不想想事,但是聽到藥丸的名字還是像被踩了尾巴的響尾蛇一樣提起了警覺的腦袋。他心想這小姑娘先讓他去洗澡,才問他要藥丸,莫不是要試探我的藥是真是假吧,如果真是老泥做的,洗乾淨之後自然就沒有「製藥」的材料了。
他老奸巨滑嘿嘿一笑:「你把我舊衣服拿過來一下,然後等我一會。」
葉雲清接過寧非遞過來的髒衣服。寧非抱臂靠床柱站著,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葉雲清那個氣啊,他背過身去,裝著像是在舊衣服里翻找東西,悄悄把手指往自己腋窩下探去,不動聲色地往那處揉揉搓搓,不大會兒功夫捏下油泥一團。回身不耐煩地說道:「手!」
寧非伸出一隻手,葉雲清沒好氣地往她手心裡一塞就道:「拿去吧,剛不是已經給你一枚了,怎麼還要?」
寧非兩隻眼睛刀剮似的剜著葉雲清的麵皮,呵呵的笑了出來,取出方才存在小盒子裡的那枚,然後左手捏一個右手捏一個,拿到鼻子下去嗅聞。
葉雲清暗叫糟糕,果然他還沒來得及想出挽救的法子,寧非惡狠狠把那丸子往他臉上一丟,咬牙切齒幾乎要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似的,潑婦般的罵道:「我不是讓你洗乾淨點嗎,你是兩面三刀慣了還是怎的,怎麼還那麼多油泥!」
原來她早就對腐骨蝕心丸的真假存了疑惑。昨夜葉雲清救了她一命,更不像窮兇惡極的匪徒,她就更是疑雲叢生。到現在一聞那所謂的毒丸,先一個還有腋窩之臭,後一枚腥臊之氣盡去,只余浴桶里泡藥的草藥清氣。
寧非十拿九穩斷定出來,她那日入了腹的東西,根本就是眼前男人身上搓下的該死的油泥!
她劈頭蓋臉地罵:「還什麼『腐骨蝕心污泥丸』,讓我吃下這麼噁心的東西,你真是缺德缺到爐火純青了!」
葉雲清被她罵得懵了,記得以前吃飯不洗手,也是被丁白他娘揪著耳朵罵得狗血淋頭的。莫名的,葉雲清渾身上下一陣熱辣辣的熱血亂竄,雞皮疙瘩起了薄薄一層,居然覺得寧非罵人讓他渾身舒泰,心曠神怡。葉雲清回過神來,便即全身僵硬,這莫非便是受虐狂的症狀,他何時染上了此等見不得世面的不治之症……
寧非惡氣出盡,平復胸中氣喘,她也不是對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斤斤計較的毒婦之流,說道:「我們開誠布公吧,我也有事要請你幫忙,自會保你安心養傷。你也別再弄一些油泥、頭皮、腳屑之類的來搓那等陰損東西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