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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忙間,靠近門口的人聽到外面由遠至近,一聲聲悽厲的雞叫在接近,不由罵道:「哪個缺德鬼居然敢偷雞!」
立刻有人奇道:「不會吧,我上山這麼久,都沒見有人膽敢偷廚房的雞。」
說話間,蘇希洵拎著老母雞走了進來。眾人看到居然是他,驚訝得合不攏嘴。
毛大廚將手中鐵鏟交給副工,在身上圍裙擦乾淨手,迎了上去:「二當家要買雞?」
蘇希洵看向毛大廚剛才站立的地方問:「今早熬的是什麼粥?」
山上人多,熬粥用了兩個足有一人高的大缸。毛大廚適才要站在長石上才能用鐵鏟攪動。也因為如此,站在蘇希洵的位置是看不到缸中內容的。
毛大廚答道:「高粱混小米的粥。」
「白米粥有沒有?高粱太硬了。」
「那要另外熬才行。」
「幫我弄一小鍋。」蘇希洵道,然後往後進走去,「我要了一隻雞,記在我的帳上,從月餉里扣除。」
毛大廚跟上去,要去接雞:「殺雞拔毛的事情還是我們這裡的小工做吧。」
「你們忙你們的,我要找些事情冷靜冷靜。」
「啊?」毛大廚停步在廚房內,第一次聽說殺雞能夠讓人冷靜。
等蘇希洵用粽葉包了那隻被去了毛的老母雞走出廚房往山上去,裡面的小工頓時炸鍋了,紛紛議論二當家買雞去做什麼,莫非是暗示廚房最近做菜太素了,嘴裡淡出鳥來了?
當蘇希洵回到竹閣時,正是葉雲清感到鬱悶無比的時候。他頭一晚上被折騰得夠嗆,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一個神志不清楚的女人,乾脆在竹欄前吹了一晚上的風。看到蘇希洵回來,頓生解脫之感,從竹閣上躍下,幾步飛奔過去,到了滿臉驚異的蘇希洵面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道:「你終於回來了!」
不等蘇希洵回答,再劈頭道:「我拿了你的一件中衣,現在和你說清楚了,以後別說是我偷的。」
蘇希洵上下打量他道:「我記得曾經和你說過幾次,你我衣物絕不共用。既然你看中了那件衣服,就不必還回來了。」他一邊說一邊往葉雲清的房間走,葉雲清剛想反駁,聽到他問,「她睡你房裡了?」
「是的,你昨日說她沒有大礙,可是我越看越覺得她病得不輕。」
蘇希洵已經推門進去,空曠的屋子裡擺滿了各式桌椅書架,在靠里的地方,一扇屏風隔出了一張床的位置。
蘇希洵回頭狠狠瞪了葉雲清一眼,鬧得他心中不安,忐忑道:「這不怪我,我剛回來,還來不及收拾物件。」
蘇希洵指著碼放在書桌上的書籍和雜物低聲道:「你自己還知道亂啊,離開之前怎麼不收?」
葉雲清當日離開山寨是留書出走,心中有愧,不敢反駁。
蘇希洵不再去理會他,繞過屏風到了後面,看見葉雲清的床上被褥凌亂,寧非整個人陷在其中,半截身子露了出來。她折騰了葉雲清半個晚上,現在睡得很沉,睫毛沉寂地蓋下來,臉半側地陷在厚厚的棉被裡,一隻手垂在旁邊,似乎鼻息都能拂到的位置。被褥都是棕褐色的,顯得她的皮膚白得連血色都不見了。
葉雲清跟在後面,蘇希洵回頭瞪他道:「你會照顧人嗎,被子絞在身下,半截都沒蓋上來。」才說半截沒聲了,他再度看回床上去,注意到寧非身上所著衣服與她的身形不相符的大。蘇希洵目光掃視,在窗邊看到了掛在架子上的寧非前一日所穿的衣服。
他猶疑地問道:「她穿那衣服是你的?」問完就怒了,「你那衣服也敢給人穿!」
葉雲清忙說道:「冤枉死我了,那是你的衣服。我本來是想貢獻一下的,奈何她格外挑剔,打死不願接受,於是我只好去翻了你的衣物來。」
蘇希洵頓時啞聲。
葉雲清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表情變來變去,驚道:「有什麼不妥嗎?」
蘇希洵低垂了眼看著地面,斜斜飄到床上,又像看到了不該看的事物繞了開去,嘴裡道:「你真是好意思說,去年我在你床腳發現的那堆衣服都長出蘑菇來了,你還好意思給別人穿。」
「怎麼會長出蘑菇,你冤枉我,明明是木耳。」
「……」
葉雲清看見蘇希洵藐視與鄙視兼具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終於感到羞恥了,轉開話題:「現在放心了吧,你的衣服不是我穿,不嫌髒了吧,可以拿回來了吧。」
蘇希洵不答話,走過去給寧非整理好被角,拉出一張竹椅,在床邊坐下。
氣氛有些微妙。
葉雲清忍不住說道:「不是吧,不就一件衣服嗎,把你心疼成這樣。」
蘇希洵沒說話,他坐在那裡,手搭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慢慢揉搓,衣擺出了褶子都沒發覺。葉雲清加大了聲音:「蘇二,神遊太虛了?」
床上的人被他的話驚擾,不安地動了一下,葉雲清嚇得住了嘴。蘇希洵被寧非的動作驚起,從椅子上站起來,扯住葉雲清走出去。
直到出了屋子,葉雲清才長出一口氣:「幸好幸好,差點把人吵醒了。」
蘇希洵在竹欄旁站定,迴轉身來,與葉雲清直面相對。
「你和她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蘇希洵停下問話,斟酌著該如何詢問,視線如有實質地在葉雲清臉上掃來掃去,掃得對方老大不自在。半晌後終於明白地問出來:「在徐府里,你不是與她同居一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