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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燦那廝,中規中矩的有為青年,看上去確實是與「惡劣」兩字絕緣的,可是他又做了什麼呢?
蘇希洵是比較惡劣了,不過……
寧非低低地對自己說:「你也該夠了,不要出來個人就拿去跟徐燦那傢伙比了吧,不然哪裡還會有更糟糕的男人?」她嘆了口氣,她事到如今看出來了,江凝菲的記憶留下來了,於是她的性格中也留下了江凝菲的烙印。她很慶幸這個烙印是對於徐燦的不滿,而不是懦弱祈求的那一面。
著衣洗漱方面沒有問題,寧非可以比較輕易地獨立完成。入夏之後,衣物比較薄而輕,左手輔助一下也沒有問題。但是梳頭扎髻方面遇到了巨大的困難。她傷口直到昨天夜裡才終於止住滲血,現在根本不敢做大動作,免得又弄裂了。
對這水盆里梅超風造型一般的倒影,寧非不甘心地想,總不能連梳頭這樣的事情都要招別人幫忙吧。
最後她在房間裡找到原來用於綑紮簡書的一條棕黃的布絛,將一把烏髮攬到肩上,用布絛纏緊打結,看起來還是挺簡潔方便的。其實以她的身份,應該梳已婚婦人的髻子,用簪子將頭髮固定在腦後。現在這樣束髮的方法,還是小姑娘才能用的。不過寧非不是中規中矩的江凝菲,以前願意扎髻,是因為覺得方便,一根簪子就能夠將頭髮盤起來。既然現在不方便了,那就換一個方法吧。
在這期間,葉雲清和蘇希洵的房間裡都沒有動靜。寧非收拾妥當後才拉開門,走出了房間。入眼的陽光透過竹葉,輕快得讓人心裡舒服,竹樓里空空蕩蕩的,就只有她一個人。
出去走走吧,不然身上都要發霉了。她想。
於是一步步走了下去。在三天前遭殃的不止她一個,阿剛和白蘆也被傷了,雖然蘇希洵一再保證他們兩人沒事,寧非還是想要親自去看看他們。阿剛住在丁孝家附近,道路她熟悉得很,至於白蘆住在哪裡,阿剛應該是知道的吧,希望那個小崽子已經清醒了。
可是她走了不到十數丈,莫名的有種怪異的感覺,猛地往後看回去,驚訝地發現白蘆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後面走著。
這個情形,又和以前是一樣的。不,這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
寧非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你好了?」
白蘆略皺了眉,回答道:「我毛都沒損一根,你想要我躺到什麼時候?」
寧非倒抽了口氣,記憶中的白蘆不是這樣的,白蘆不是應該一邊維持著溫文爾雅的舉止一邊表現出面無表情的嗎?他什麼時候會暴躁地說出「毛都沒損一根」的話來了?
她哪裡知道白蘆之苦,他那日被送回來不久就醒了,白蘆比起阿剛的修為深厚不止一籌兩籌,蔣衡為了迅速脫身,不惜自損功力將他震暈,但也僅僅是震暈而已,那點輕微的內傷,調息兩周天之後再不成問題。
問題是阿剛不聽話。
阿剛被搬回家由他爹照顧,他一醒來就叫喳喳地要苦練功夫,以免以後再度遭遇此等窩囊事。本來熱衷苦練功夫是阿剛的優點,可是這個優點的發作也要看時間來啊,他現在傷口未收,叫什麼叫呢。
白蘆做完自己的輪值之後,又要跑到阿剛家裡幫他爹一起勸慰他,時間到了又要回來輪值,火急火燎的,還半點成效都沒有。該阿剛叫喚的叫喚,不該阿剛叫喚也照樣叫喚,白蘆心裡不鬱悶才怪。
寧非正驚奇間,一陣微風拂過,再睜眼時發現白蘆身邊多了一人,他也是穿著與白蘆同色的淺蔥青衣,湊在白蘆耳邊說了幾句話。
白蘆眉頭皺得越發凶了。不知不覺間,寧非覺得他這樣根本就是與蘇希洵如出一轍,渾身不禁發冷,蘇希洵的傳染力可真強啊。
白蘆忽然走上前來,對寧非說道:「二當家說,你如果要四處走走,不必阻攔。現在你是準備回竹樓休息還是準備『四處走走』?」
寧非沒多想:「四處走走吧,你不必理會我,有急事就走吧。」
白蘆冷笑道:「急事?的確是急事……」頓了一頓,目露凶光地道,「媽的真是氣死我了!」
說完把寧非一托,帶著她飛身向下。
不多時,半山練場出現在眼前,不知道多少人在上面操練。
可是白蘆仍然沒有停下來,越過一片茂密的灌木矮樹,寧非逐漸聽見樹叢另一邊,還有乒桌球乓的器物擊打之聲。
枝葉一分,眼前的景象陡然變了,這裡是比起周圍都要凹下去的一片低洼,大約兩個籃球場大小,三十多人在裡面手持竹刀對木樁持續砍劈。蘇希洵正站在那群人的中央,他身邊跪著的是……如果沒看錯,那的確是阿剛。
蘇希洵聽到了聲音,抬頭向林間看去,恰看到白蘆像拎小雞一樣拎著寧非穿林而出,落下地來。他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跳,聽到白蘆說道:「二當家,請把他交給我吧。」
蘇希洵低頭去看那個阿剛,這孩子一大早的就跑下來向他認錯,還要立即加入墨字部的訓練當中,他正頭疼中,白蘆來的時機正好。
「你來得正好,把他拎回去吧。罰他十日內用左手抄兩編金剛經出來,沒寫好別來見我。」
白蘆在被挑出去駐防竹樓周圍之前,也是墨字部的一員,周圍人都是認得他的,至於阿剛,因為白蘆的緣故也都很是熟識。聽到蘇希洵如此吩咐,都是暗中咋舌,阿剛性子跳脫,抄寫是他最痛苦的事情,何況還是要用左手。不過他右邊肩背傷了,蘇希洵叫他用左手也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