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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鬆了一口氣,放鬆了姿勢從馬背上抬起上身,卻在回首張望時驚得倒吸一口長氣,那一瞬間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一分驚恐略有慌亂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總之腳都發軟了。
原來蘇希洵下馬而來,他速度快極,足下一點便飛出丈許,隨即再度躍起,正是穿林過葉,片塵不能沾身。不片刻即將自己馬匹拋在身後,而那馴良的坐騎不離不棄地追隨在他後方。
寧非看著他越追越近,所想居然是《天龍八部》書中所述的一段故事,那正是段譽與木婉清回大理的途中,路遇「窮凶極惡」雲中鶴,雲中鶴愛慕木婉清美貌,追在兩人身後,不論木婉清如何趨馬疾馳,就是無法脫出,只見「大道上一人一晃一飄,一根竹篙般冉冉而來。」
如今情形,她雖未入書中故事,卻在書外見到了如此相似的情形。只是蘇希洵絕對不會像雲中鶴那般是因為貪慕女色而來,也不是「一根竹篙」,倒有點像是……
寧非一晃神,蘇希洵的身影已然不見。忽的棕馬吃痛一般往側旁一傾,縱聲長長地嘶叫出來。因是被寧非隨手牽來的,這匹馬身上並無固定身體的束帶,寧非被它狠狠地甩離,猶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轉瞬之間,她被拋上丈許高空。
身體失重的感覺讓人頭暈目眩,寧非心想,這回該不死也要重傷吧,也許摔折脊椎今後就殘了,若是摔折頸椎或是來個頭破血流的,更是乾脆速死。但是心底猶有強烈的不甘,求生是本能,在她身上,這種本能更加強烈。什麼也不做就死了,絕不是她能忍受的。
瞬息之間如同經年,她眼見那匹棕馬似乎拌到了什麼,膝蓋軟倒,向前翻滾,從那處滑出老遠,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跡。眼前情景被一些枝葉遮擋,如果能夠抓住那些阻礙物,或許不用死得很慘,就算受傷都不會是下肢癱瘓之類的。
她蓄勢待發,腰上忽的一緊,似被什麼柔軟事物纏住。只見一墨青色的布帶纏卷上她的腰部,寧非還沒想到那究竟是什麼,猛的被那條寬厚的布條向後扯去。
再回神時,寧非已是在一棵巨樹上,繁密的枝葉遮掩了地上的景物。
身後柔韌溫厚。
她醒過神來,胸口緊繃得不行,至此終於知道自己逃無可逃。
蘇希洵的呼吸撲在她髮髻間,一隻手臂橫過她腰前,墨青色的布帶垂落在樹幹上。蘇希洵平定了呼吸說道:「樹上危險,你如果不想掉下去就不要隨意亂動。」
至此境地,寧非知道自己終於還是逃不過了,從午時就緊張焦慮的心情鬆懈了,方才經歷的險境才在她身上顯現了出來。剛才被拋在半空時,該如何阻止自己下墜都在腦海里重複了幾遍,可是現在塵埃落定,反而後怕上來了。
身體似乎是在發抖的,寧非看著眼前的景物變得昏黑,似乎透過枝葉的陽光都變淡了,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略側了頭,貼在蘇希洵肩前暈了過去。
蘇希洵感到她的頭疊在自己肩上不動了,微皺了眉,將她換一個位置想要躍下樹去,發現人是昏過去了的,他呆呆抱著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最後看到手上還拿著腰帶,無可奈何嘆口氣,單手將寧非抱緊過來,往上提了提,覺著手臂里的那具身體很輕很弱,心裡更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摟緊了人,身子向樹枝外傾側,墜落下去。繁密的枝葉在身邊刮過,他都用身體遮擋了,所撞上的細小橫枝盡數震斷。他在半空中輕輕地翻了圈,穩當地落在地上。
烏翎馬走到他身側,垂頭站在一邊。
蘇希洵將馬上厚氈鋪到地上,又把寧非扶坐上去,靠在一棵樹幹上。他半跪在旁邊,探手去查她鼻息,雖然微弱,並不紊亂。他稍放心了一些,看著手中墨青色的衣帶,再深深地透了口氣,站起身,將散開的外袍繫緊。
手邊並無合適的藥物,地上潮濕得很,根本不適宜久留。他將人抱起,騎上烏翎,縱馬回去。
葉雲清好不容易看到蘇希洵帶著人回來了,遠遠的,看見他騎在烏翎上,懷裡抱著人,於是鬆了口氣。可是等蘇希洵走進了,卻見他面色並不好。葉雲清奔過去,抓住烏翎的韁繩問道:「怎樣了?」
「昏過去了。」蘇希洵答道,將寧非遞給葉雲清,自己才下馬。他看了寧非一眼,似乎想做什麼,最終什麼都沒說,往受傷弟兄休息的地方走去。
此刻戰局已定,蘇希洵所帶的人與牛大壯的人合流,砍瓜切菜般將一干鏢師制服,押上戰利品,呼喝開道上山去。這些鏢師都不會被放過,性命是無礙的,但是卻要被押在半山腰,做兩個月的苦力才被放走。
雁過山在這一點上很有聲譽,不殺俘虜,更懶得拿普通鏢師去要求贖金。要求贖金太麻煩,動輒等上半年一年,且容易生出變故,於是很早之前,蘇希洵就提議以苦力代替贖金,讓他們在山上做一些開山辟石或搬運貨物的苦力,等他們活著回到家鄉後,就會「不遺餘力」地為黑旗寨的邪惡恐怖添油加醋。
蘇希洵一邊為傷員用藥止血,一邊止不住的思緒在往外飄。想些什麼,他自己都說不清楚,有過去的,也有不久前發生過的。一幕幕的亂人思緒。
牛大壯站在他身後讚不絕口:「二當家,你療傷越來越利落了!」
蘇希洵回過神,在他神遊天外的時候,自己的手好像自有意志似的,將正在治療的傷處包紮得妥妥帖帖,技術與速度似乎尤勝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