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頁
渾身忽然一震,想起他最致命的傷害在那裡——她其實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剛才那個姿勢,蘇希洵雙手撐在牆上,她被夾在他和牆壁之間,那個姿勢,那個距離,那個高度,真的很適合那一擊。
如果把人踢壞了可怎麼辦,寧非恨不能時間倒帶,她寧願繼續裝乖巧裝懦弱都不要發生那樣的事情。一定不要發生這種慘劇,寧非想,否則這個責任她真的是負不了的。
床上的人動了,傳來衣物摩擦的細碎聲響,寧非停下腳步,皺著眉往床上看過去。心裡想的都是一些陰暗的念頭,比如現在就殺人滅口吧,省得以後麻煩。動手吧動手吧,心裡的魔鬼在發出誘惑的聲音。
蘇希洵覺得自己只是晃了一下神,可是眼皮沉重得睜不開,耳朵里嗡嗡作響,腦袋脹得發疼。他覺得很奇怪,他是很久沒有生過病了,這次怎麼病得那麼嚴重?
不一會兒,聽力略微地恢復過來,聽見附近有人在走動。第一個反應是要伸手去找武器,才半起身腦袋就痛得厲害,他不得不皺著眉扶住床頭,忍住想要乾嘔的難受。然後聽到一個人在問他:「你哪裡疼?」
蘇希洵停住了動作,抬起頭,看見寧非戒備地站在他數步之外的距離。他認得她,這些天煩躁鬱悶的源頭都是她,現在頭腦混亂很不舒服,更是煩躁鬱悶地抿緊嘴唇,一語不發。
她在這裡做什麼?
努力地回想,然後想起自己不是生病,而是被狠揍了一頓。如果說第一次的大意導致要害被襲是他所犯下的低級錯誤,那麼第二次遭受連環攻擊就算他所犯下的低級中的低級錯誤了。從來沒有人能把他弄得這麼慘,就算葉雲清也沒有的。
他太大意了,以為寧非第一次暴力反抗只是偶然,況且寧非當時都是一臉被自己的舉動驚嚇到了的表情,而且帶上了顯然的愧疚。他當時真的覺得,如果不及時將她抓住,她就要跑到不知道哪裡去了,或許在她眼裡,自己真的是個惡劣到無可救藥的人。這也許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失敗。
他鬱郁地打量寧非,發現她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徘徊不去。這時候不能把她嚇跑了,於是柔聲詢問她:「你在看什麼?」
寧非小心翼翼地問:「雖然我知道這樣問很唐突,可是這件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是想問……好吧,反正我是個閱盡千帆的人,就照直說——你的,那裡,沒事吧?」
蘇希洵真的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這樣的對話。他深刻地感覺到額角抽筋了。
寧非變得很擔憂:「是不是因為我在場,你不好檢查?這種事情還是趕快檢查比較好的,我聽說你還沒有娶妻生子,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以前我曾經踢過一個人,當然那次也是迫不得已的情況,我以為只是讓那個人痛不欲生一次就算完了,沒想到居然是睪 丸組織撕裂……唉,我說多了,我先出去,你慢慢地檢查,有什麼需要跟我說一聲,這次我真對不起你,但是你剛才那個樣子實在是太奇怪了,如果其他人見到一定也會覺得很可怕的……」她嘮嘮叨叨地說話,覺得如果不說什麼,心裡就悶得慌,這次的確是她反應太過度。
蘇希洵下了床,走上去,寧非驚愕地看到他抓住自己的雙手,她還在說:「你還是先檢查一下吧,要是被踢壞了就真的不得了了。」
蘇希洵單手用力,將她扯進自己懷裡,抱緊實,確定這下子不但她逃不脫,並且也無法展開攻擊,甚至全身上下都僵硬得幾乎稍微用力就會喀嘣折斷的樣子,才說道:「對不起,我應該事先跟你說清楚,我覺得我很喜歡你。」
寧非被他壓在胸口上,視野里都是他衣服的墨綠色,她眨了眨眼,然後疑惑地問:「……你不是連腦袋都被撞壞了吧?」
蘇希洵幾乎要嘔血。他好不容易聚集起勇氣和她說這麼一句大違本性的表白,怎麼就得到這樣的回覆呢?還是因為他以前太裝了,以至於信譽全失?
寧非覺得呼吸就要紊亂了,她掙扎地說:「我是徐燦家的童養媳,二房,小妾,棄婦,你是揀破鞋的嗎?」
「我知道。」
「你這個變態,放手啊!」
「休書收到了嗎?」
「啊?」寧非不知道他為何有這麼一問。休書,她當然記得休書,她曾經因為要偽造徐燦的休書把自己休出徐府,但是不知道休書的格式和內容應該怎樣,而拜託別人寫了一封。
「真是的,怎麼能由我來寫呢?真是個不好的兆頭。」
「什麼兆頭?」寧非被他沒有邏輯的話弄得混亂了。
蘇希洵苦笑地不撒手,說實在話,他現在還挺疼的,可是現在不能撒手,好不容易說出來了,要一股作氣說完才行。
「我知道如今說這話是晚了,可再不說明白好像更艱險的吧。我可以暫時忍著,但是你不要再跑了。以前那是,是我想錯了你,但我不會像徐燦那樣的。我真不是故意要輕薄你,我也不知道發的什麼瘋,如果早知道現在這樣就不會……」蘇希洵停了一下,「奇怪,似乎沒說明白?……有點暈,我睡一會兒,然後再跟你說。……你不要跑。」
他說得真的是亂七八糟的,腦袋真的沒問題嗎,額頭上烏青那麼一大塊,看上去真的很痛,寧非這麼想,然後感到肩上的壓力越來越重,蘇希洵似乎支撐不住的樣子。她勉力支撐著不跌倒下去,想要把他搬回床上,可是過不多久,肩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