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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口處停了下來。如果不是夜深人靜的緣故,寧非根本聽不出來,她奇怪地看向門口處,這麼晚了不知道是誰還在外面。過了片刻之後,門被推開,蘇希洵走了進來。
他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向這邊,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已經醒來。而是先到桌前,把手裡捧著的物件都放在桌上,都是一些文墨用具,還有一些捲軸和羊皮紙。
寧非好奇地看他在桌前坐下,將毛筆和墨盒擺放開來,接著展開一卷羊皮紙,拿起毛筆蘸了墨汁,細細地動筆寫起來了。
夜裡面十分安靜,窗外的竹葉在風裡晃蕩,互相擊打著,發出了沙沙的響聲,連綿一片。在很久以前,生活在那個喧囂的年代,寧非曾看「夜聽雨打芭蕉」
坐在桌前的男人遮住了油燈微弱的光亮,他偶有翻動文書,但動作都很輕,幾乎沒有發出聲響。寧非被籠罩在那層淡淡的影子下,蘇希洵的輪廓被那盞油燈照出一圈薄薄的亮色,她不說話地看著。
像這樣杜絕聲響的翻書做事,就要動作輕柔緩慢,根本沒有效率。蘇希洵明明是個做事乾淨利落的人,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想到這裡,寧非就知道了答案。是因為要照顧她吧。
阿剛也受傷了,但是他有家人在山上。不知道白蘆的家人在不在,但是他的朋友多的是。在山頭幾個月,她對於某些情況還是了解的。比起他們,她在山上反而無親無故,只和葉雲清、丁孝等有數幾個人交往較密。
永遠都不要把別人的重視當成理所當然……寧非忽然想起了這句話。
蘇希洵寫一陣停一陣,過了許久,終於將筆擱在筆架上,將墨盒蓋好。從縝密的思考中退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揉了揉肩膀之後,轉回頭看向床上。
立刻對上了寧非的目光。
蘇希洵愣了一下,趕快站了起來,走到床邊問:「很疼嗎?疼得睡不著?」
寧非搖搖頭,還是直直地看著蘇希洵。這回輪到他招架不住,長這麼大,除了丁大娘那樣的女人,還沒有哪個女人敢於這樣直視的。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為了掩飾這種憑空出現的尷尬情緒,從旁邊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掀開被子的一角:「我看一下傷口。」
傷口很大而且很深,到現在還在滲血很正常,不過滲出紗布的血色淺了許多,變成了淡淡的粉色,蘇希洵輕輕握在手裡認真地看,看著看著就放不下了。
握在手中的手臂很細,寧非其實不是皮包骨頭的那種瘦,但是她的骨架小得很,落在黑旗寨這種地方,反差很大,變得格外瘦小似的,像是夾雜在一群大賊鷗里的小畫眉。
蘇希洵又忍不住問:「真的不痛?」
「沒事。」
「沒事為什麼不睡?」
寧非抿緊了嘴唇,瞪得蘇希洵不好意思,他最後訕訕地把被子蓋好:「渴了吧,我倒些水給你喝。」
寧非好笑地看著他逃跑似的到櫥櫃裡去拿水壺和碗,剛才他那樣的表情真是讓人好笑啊。她慢騰騰地坐了起來,自己將枕頭墊在背後。因為失血的緣故,幾個動作下來,眼前變得灰暗昏沉,過了片刻才恢復過來。
蘇希洵已經回到床邊倒了水,責備道:「傷員要遵守傷員的本分,胡亂動彈是要吃苦頭的。」
寧非就著他遞過來的碗喝了整整一碗,解了喉嚨的乾渴。蘇希洵收拾了東西,把水壺放回櫥櫃,就聽寧非在床上說道:「那天的事,對不起。」
蘇希洵合上櫥櫃的紗門,因為不明白寧非說的「對不起」指的是什麼,愣愣地對櫥櫃裡的碗筷發呆。好一會兒,回過頭去,不解地問:「什麼對不起?」
寧非眨了眨眼睛,然後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似乎不知道應當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她最後終於還是把目光落在蘇希洵下部。
蘇希洵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臉上窘迫得紅了起來,悶聲道:「沒事。」
寧非好難得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忍不住呵呵笑了開來:「你真的想起來了,前段時間的失憶,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蘇希洵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地道:「我怎麼可能裝失憶,你可真狠啊,下得了這種狠手。」
氣氛難得如此輕鬆,蘇希洵沒有料想到兩人能夠這樣子對話。以前兩人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當真是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他看到寧非精神很好,短時間肯定是睡不著了。
他坐回床邊的椅子:「你以為自己很厲害,昨天那種事情也是能夠隨便插手的嗎?你差點死了知不知道。」
「那時候沒想那麼多。」
「沒想那麼多?」蘇希洵說到後面提高了語調。
「現在知道了,我認錯,以後肯定先認清形勢再說。」
蘇希洵不信地看著她,這哪裡是道歉的樣子啊,她明明就是打定主意凡事先斬後奏,事後道歉的吧。
寧非連忙安撫道:「真的,再說,以後也不會有這種事了吧。」
蘇希洵嘆口氣:「說來說去,還是我的錯。」
「雁過山那麼大,就算黑旗寨人數眾多,都不可能每片地上都住有人的吧。幾個關口可以防住普通人,但是如果來的是高來高去的輕功高手,根本不走關隘,直接攀山過崖,你想防都是防不住的。」
蘇希洵搖頭道:「竹樓防衛很鬆,是我過於自信了。每個關隘都有高手雜居其間,就是為了避免敵人派來的刺客從崖壁上山,然後從意想不到之處偷襲屠殺。只有竹樓這裡,一般不讓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