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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挺聰明,實話告訴你,這是我自製的腐骨蝕心污泥丸,你若是聽話,待我養好傷後便賜你解藥,否則一個月之後,就讓你五臟六腑爛成一攤稀泥,死前苦不可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看見寧非如同硬脖子雞一般梗了脖子就是不張嘴,無奈地又掏出了匕首,在她鎖骨上略壓了一下,寧非感覺到銳痛,立刻有血流滲出。
「吞了。」他說。
寧非心知這次逃不過了,只得張嘴把那丸子含了進去。入口就是濃郁的一股汗臭,臭得她嘴巴一張就要把那枚所謂的「腐骨蝕心污泥丸」噴出去,可匪輩捂著她嘴巴在她喉嚨上一掐,硬逼寧非吞了下去,放開手時,寧非幾乎喘不過氣來地雙手捂了自己的脖子,伏在床邊連聲嗆咳,幾乎把肺都要咳出來了,可哪裡還咳得出那枚讓人遭罪的丸子。
那人見她咳不出來,心裡也自得意,說道:「這可是我老葉家的不傳之秘,獨門特製的藥丸,入口即化,吃進去還想要再吐出來,那是不可能的。」
寧非好不容易緩過了氣,眼角還猶自濕潤,抬頭看到那人如此得意的樣子,心想這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若她在前世,哪有人敢在老虎頭上動土。忍不住就說道:「你確定這是毒藥而不是你身上的老泥搓的?臭成這個樣子。」
那人愣了愣,說:「我放在衣服里貼肉放著,自然帶了我身上的氣味。」末了,臉上又浮起存心要慪人的那種笑,「你寧願這是毒藥呢,還是寧願這是我身上的老泥搓的?」
寧非一臉痛不欲生:「如果這真是你身上老泥搓的,那就不勞您下毒了,我立刻就跑恭桶旁當場吐死。」
「……啊,原來這樣啊。」那人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最後還是安慰地道,「你放心,這真是毒藥,你讓我在這裡療傷,我走前會把解藥留給你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說到此處,忽然很沒有匪輩形象地打了個大噴嚏。寧非被他壓在床上,於是滿頭滿臉都被噴了唾沫星子,氣得她咬牙切齒,可那匕首還壓在脖子上呢。
匪類臉色僵在那裡,然後抽抽鼻子,很抱歉地說道:「是我不對,不應該對著你打噴嚏。」一邊說一邊用另一隻手的袖子往寧非臉上抹。
寧非趕緊告饒道:「大叔您行行好,反正我毒藥也吃了,也很識時務,您就把匕首撤了,讓我自己擦就好。」
匪類露齒一笑:「你說得對,倒還真找不出你這麼識時務的女人了。」說罷把刀子撤開,寧非趕緊坐起來,暗自祈禱這人千萬別有什麼A肝B肝之類的病,否則自己可真是被害了一輩子了。她起身去外面丫頭長房裡找了一壺溫在火盆上的熱水進來,在銅盆里倒了水仔細地擦乾淨臉。她知道自己情況,身體還虛著,早上出去吹了陣風就覺得腦袋暈乎乎的難受,現在這關頭可不能碰冷水。
哪知道後面那匪還在感嘆地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洗個臉還要用熱水,可不知道外面的乞丐一年被凍死多少個,我可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富貴人家。」
寧非深吸了一口氣,心想這江凝菲前世是否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怎麼總是遇人不淑。她整理好了思緒,轉身面對那人,這當兒看得更清楚了些,那人眼角眉梢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現在則帶了很不贊同的輕蔑。如果是平常的匪徒之輩,根本就不會在意什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她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說:「我要在你的地盤上待一兩個月,這期間有勞你多擔待了,我要求的不多,每日兩餐保證我就足夠,其餘時間也不會找你麻煩。」
寧非暗自皺眉,這人答非所問,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來做什麼。不過看他落魄的樣子,且之前又言及養傷,大約是遇到仇家到此暫避的江湖人。淮安國的江湖人向來不與朝廷打交道,如此說來,徐府還真是個躲避仇家的好地方。
「你不是要在這裡待上一兩個月嗎,我該如何稱呼你?」
那人想了片刻,才又道:「隨便你怎麼叫,我姓葉,你叫我老葉便是。」說完,就不再理會寧非,在她床上打起坐來。
老葉?還老爺呢。寧非近乎嘔血,他在她床上呆著,她又能到哪兒去?寧非略站了片刻,就覺得腦袋更是嗡嗡的發悶,身上冰冰的涼。嘴巴里酸酸臭臭,就算已經漱了口,總還有心理陰影。
寧非決定為他命名泥丸君得了,於是說道:「我也不叫你什麼老葉老爺的,看你樣子也不比我長多少歲,我就叫你泥丸君好了。」
泥丸君睜開眼睛,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看來你是記恨上我的獨門特製『腐骨蝕心污泥丸』了。不過你若願意這麼叫就隨你吧,我也算是入鄉隨俗客隨主便。」說罷又上下打量寧非,「你也不過十六七的年歲,怎麼又說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寧非這才想起江凝菲的確是十七歲,她方才是以自己前世的標準來計算了。眼見這個人面目深邃,還有髒兮兮的灰塵掩蓋,樣貌大約二十六七,那就已經大了江凝菲十年。在這個時代,莫說是大哥,就算人家說自己是大叔,她也得乖乖地叫那麼一聲「泥丸大叔」。
泥丸君噴的一下笑了,樂不可支的。最後還是沉了臉色說:「還是叫我泥丸君好了,大叔什麼的不敢當。」他停了下來,側耳停了一會道:「應該是伺候你的人回來了,跟她們要一盆火去,這屋子裡涼得都沒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