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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非暖了一陣,終於回過神,虛弱地說:「你自便吧,我今日招呼不了你,有什麼事明日再說。」說完就閉眼睡去。昏然中心口處熱得發燙,四肢卻都是冰冷的。想把那濁氣吐出來又使不出氣力,意識更是混混地沉了下去。
葉雲清在她身邊坐了會兒,看她精神很是不濟的樣子,就沒有再詢問她,轉身到倚窗的琴台邊坐下。今天所見讓他對徐燦多了一層認識,之前光看戰例戰報,尚且以為徐燦是個英勇無匹又為人正直的儒將,今日一見,只覺得他實在沒有識人用人之明。這種人打打前鋒出出一己之力是堪當大用的,但若坐鎮後方掌管後勤或用人大權,則是全軍上下的悲劇。
夜色深沉,徐府庭院中安靜得緊,他默收心神運氣打坐,丫頭長房裡輕微的議論聲就變得清晰起來。無非是在為秋凝被處置的這件事叫好,也有說二夫人這次運氣不錯的。無論如何,這些話入了耳卻入不了心。
葉雲清真氣運轉二周天才睜開了眼睛,月光從窗紙外透過,白茫茫一片。外面傳來一聲悠長的鳥嘯,他連忙推開窗戶,從領口抽出一支鳥笛含到口裡吹了起來。
過不多時,夜空里出現一隻雪白的鳥影,從米粒般的一點迅速變大,悄無聲息地撲擊下來,落在窗台之上。
葉雲清一聽鳥嘯就知道是蘇希洵養的雪梟,這種鳥在夏季是棕黑色的羽毛,到了冬季則會換成雪白的一身,它又善於在夜間悄無聲息地行動,如果不是發出嘯聲,翅膀掠過寒風的聲音連葉雲清也很難分辨得出來。
他從鳥腿上的一枚竹筒里取出通訊的紙卷,展開後借著月光仔細閱讀,原來是寨子裡已經接到了他前些日子發出的信件,蘇希洵已著易容高手前來支援,讓他略等十日便到。葉雲清放下心來,總算不必在這等齷齪地方多呆了。
他正想尋筆墨回信,聽到床上傳出低低的呻吟,停下了動作連忙轉身去看。拉開帳子後,看到寧非臉色潮紅,雙手揪在心口處不放,渾身顫得厲害。
葉雲清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拉起她一邊手把脈。他不是精通醫理,不過所謂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與蘇希洵混在一起久了,也就有了點基礎。一查之下便即驚訝,這顯是個險症。
作者有話要說: 眾看官們留言大大的多,小狂狂我寫文實在是動力十足啊。啊啊,寫得真爽,感謝乃們,偶愛乃們~~
【盜藥需盜好,騙人要騙倒】
寧非被凍了大半夜才覺得好了些,昏然中隱約覺得事情的蹊蹺,分明屋子裡已經燃了地龍的,為何身上還是覺得如此之冷。分明手足都是冷如冰凌的,為何五臟六腑如同乾裂一般的灼痛。這是地獄,發不出聲音也沒有其他人的地獄。她完全沒有力氣地僵硬在被子裡打顫,神智越發不清醒,到後來什麼也想不到了,抖得也幾不可覺。
後來恍惚覺得有人在翻弄她,往她嘴裡塞了參片,冰冷的鐵勺子深進喉嚨壓住舌根,緊接著被硬灌了好幾口味道說不出怪異的黏液。等一番折騰之後再被安放到被窩裡,寧非覺得渾身一輕,只想到這次是終於能夠完全解脫了,然後就再沒有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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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非睜開了眼睛,帳子遮住了光線。
帳子是群青的底色,送子金童和浪卷鯉魚的花紋則都是淡色的,白晝晨光從淡色的花紋里透了進來。
她恍惚地躺在那裡發呆,一時間想不起發生什麼事,尚記得夜晚幾乎要了命的難受,現在如同夢魘退去,胸口油煎一般的痛和四肢冰凍住似的僵硬都消失了。感覺還有點麻木,下腹略微的抽痛,但是在一點一點恢復。
寧非忽然想起夜間有人灌她吃藥,記憶再怎麼模糊也能猜測的出來那是救命的東西。
她猛地坐起身,禁不住動作太大幾乎癱軟回去,她抓住了床幃撐住自己,整個帳子被她的動作帶得一晃一晃的。
忽聞床里側一個很是虛弱的聲音道:「一大早就這麼有精神,麻煩你動作輕點行嗎,哎喲。」說到後面就咬牙切齒地呻吟起來。
寧非被意想不到的人聲嚇了一跳,心臟幾乎從喉嚨口裡面被嚇出來了,回頭一看,居然是餵了她腐骨蝕心污泥丸的那位泥丸大叔。他的衣服顯得更破爛了,破口處可以看見裡面裹滿了白色的繃帶,其中有的地方還在滲出血水。
他艱難地咧嘴笑道:「放心,沒弄髒你的床,我給自己墊了油布。」
寧非心裡一緊,不知當說什麼話才好。
「小姑娘你沒事吧,不會想著什麼自刎以示貞潔吧,喂喂,我可花了好大心思把你從鬼門關里拉回來,不要用這種方法打擊我極其偶爾才會出現的良心好不好?」
貞潔,貞什麼潔。聽葉雲清說到這個問題,寧非心裡悶得慌,她毫不知情就被丟到這個身體裡來,睜開眼睛意識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在為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生孩子,等事後第一次接觸那個男人,發現對方根本就不算是個男人。
寧非把頭靠在床柱上絕望地說:「事到如今,你睡也睡過了,還來同我講什麼貞潔不貞潔,你要真有良心,當初就不應來找我,直接去找銀林公主多好。」
葉雲清也躺在床上無力而絕望地說:「我雖然與你共用一個床鋪,但我是正人君子柳下惠,真的什麼也沒對你做。我當初若知道遇上你還添了諸般麻煩,定是求神拜佛也不會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