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嗯。」
他偏頭思索了一下,又指著床上的女人道:「這也是你乾的?」
床上,寧非衣服凌亂,還未得整理好。
葉雲清尷尬地道:「自然不是。」
「他們應該是夫妻吧。」
「你又沒見過他們,怎麼知道的?」
「看就知道了。怎麼,你要橫刀奪愛?」
「別廢話了,你給那小姑娘把把脈。」
蘇希洵原本還在研究寧非和徐燦,聽葉雲清如此說,一雙亮錚錚的眼睛偏過去上下掃視葉雲清。哼地笑了一聲,在床旁的桌邊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潤口之後道:「你知道我的規矩,自己人之外,不再診脈。」
「她好歹收留我這些日子,你娘不是說滴水之恩湧泉以報嗎。你若真不治她,那我就耗在這裡,看誰耗得過誰。」
蘇希洵一聽就勃然大怒:「你什麼意思,你那塊的大小事情拋我頭上一走就是三個月,如果不是走投無路連個信都不回給我,我告訴你我是你手下不是你奶媽!」
蘇希洵說完,他和葉雲清兩個人都停在那裡,半晌,葉雲清才噗的笑出聲:「你還真像個奶媽。」
如果不是夜裡,且也沒有燃燈,葉雲清就會十分清楚地看見一個人的臉色是如何由白里透粉變成灰黑一片然後全然拉下臉來的。
蘇希洵終是擰不過葉雲清,坐到床沿。他先探了寧非的鼻息,試了脈,說道:「本來沒什麼大礙,如此折騰下去小病也要弄成大病。」然後化了一顆丹藥在水裡餵下去,又在她腹上幾處穴位推拿幾下,人就慢慢有將要醒轉的跡象。
他看到有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趴在地上,態度惡劣地在他側臉上踩了一腳道:「這算什麼男人,產後需要調養半年不能行房都不知道麼,腦子癱了還是怎的。」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極低的說話:「別太用力,輕點踩。」
蘇希洵轉回頭去,看到是剛被診治完的女人醒過來,一臉擔憂地把目光投注在徐燦身上。
他生平最看不得婆婆媽媽的婦人,最嫌惡的就是明明被惡人欺負得要緊卻還不知自救反而自甘墮落的弱者,嘲諷道:「他都不心疼你,你疼他什麼?早日尋個方法被他休出府去是正經。」
說完哼的一聲甩袖站起,取了自己的披風,揮手示意雪梟出去,然後對葉雲清說:「我們今夜還有要事,你且在此躲好。」語畢穿窗走了,一系列行動如行雲流水不帶分毫滯澀。
寧非深知不該看見的就看不見、不該聽見的就聽不見的道理,對於陌生來客的到訪不聞不問,完全是啥也不知道的態度。況且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她見識了諸多怪事,連死而復生都經歷了,再什麼能把她嚇住。
她身上不舒服,對於徐燦和銀林兩個罪魁禍首的怒氣上升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若無其事地對葉雲清說:「泥丸君,麻煩你把徐燦臉上泥污擦擦,就算要讓他在地上過夜,也要有個藉口不是?」
話說蘇希洵越過徐府牆頭,便有幾個屬下等在外面。
淮中京每到夜裡二更便即封市閉戶通城宵禁。此時石板過道上寂靜無聲,只有大戶人家沿牆根點了風燈,半亮不亮的在風中搖晃。
其中一人悄聲詢問:「葉大可在裡面?」
蘇希洵點頭。
另一人說:「葉大怎麼不出來?咱可想死他了。」
蘇希洵道:「他不出來自有他的道理,咱們先把此行的最大目標達成再說。」
蘇希洵如此一說,幾名下屬簡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其實來接葉雲清回去並不需要蘇希洵親自出馬。之所以萬里迢迢地過來,其實與他睚眥必報的性格有很大關係。
他生平最大愛好乃是收集世上靈丹妙藥,也因此在同業中頗有盛名。不久前,淮中京太醫出口不遜,言說他收藏之藥是山野村夫才會當成寶貝。蘇希洵為人古怪,旁人辱及他祖宗十八代他都是聽而不聞,但若貶低了他收藏的靈藥,那真正就是捋了虎鬚。
蘇希洵和座下八大醫怪一合計,反正老大葉雲清遠在淮中京坐等救援,且又聽說深秋時淮安太醫房入了一批珍貴藥材,並且深冬季節兵戎俱止,萬事俱備只欠衝鋒。他們九個嗜醫如命的一拍即合,齊齊跑到淮中京來盜取太醫房的珍貴藥物用以中飽私囊兼充公。
遠遠傳來更夫的打更聲,另一頭則傳來巡夜士兵的足音。
蘇希洵向他們打個手勢,一行人就向皇宮潛去。
宮城砌牆的雪石來自淮中京以北的燕麓山脈,砌好後還刷了牆衣,通體潔白如雪,光滑似鏡,高厚無比。據說這樣的牆衣摻了熟糯米糊和蛋清草秸,磨碎打漿,凝固後堅硬無比,刀槍無法插入。
蘇希洵未及宮牆根就掏出腰後精鋼匕首甩了上去,蘇希洵內力深厚,硬是將匕首嵌入石牆。立時有在附近巡守的士兵發現,大喝道:「何人作怪!」
八醫怪早就借牆上匕首之力,落足於牆頭,縱身一翻便即入了皇宮之內。
蘇希洵躲過數枚鋼鏢,翻落牆頭之前還縱聲叫道:「殺死狗皇帝!」
寂寥夜裡,這聲中氣十足的長嘯聲震十里,宮牆內外頓時人人都知道有了刺客,連熟睡於寢宮之中的小皇帝都被驚醒,身邊的太監宮女個個衷心耿耿地撲來,口裡叫著「護駕」,其亂紛紛地將他拖到密室里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