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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希洵大喜道:「我幫你研墨。」
盞茶時分後……
「蘇啊,休書怎麼寫啊?」
「居然連休書如何寫都不知道……」
「我沒休過妻哪!」 /(ㄒoㄒ)/
「難道我就休過妻了嗎?!」(╰_╯)#
「好像也沒休過……那我好好琢磨琢磨。」
「等你琢磨出來天都亮了。」
又盞茶時分後。
「你寫的是什麼玩意,簡直是狗都不吃的內容……算了,我替你寫吧。」╮(╯_╰)╭
再盞茶時分後。
「真是的,過乾癮還要這麼麻煩,直接叫那笨蛋把她休了不就成了。」
「……老蘇,勸你留點口德,否則遲早要吃大虧的。」/(ㄒoㄒ)/
*** ***
寧非回到屋子裡時,發覺已是人去樓空。她原也沒指望讓葉雲清帶她出府,怕就怕出得虎穴又進狼窩,徐府已經夠讓人遭埋汰了,要是掉入不可理喻的江湖恩怨之中,豈不更是糟糕透頂?然而心裡多少有些失落,畢竟在這個世界,和她相處最久說話最多的還是那個不速之客。
她發現床旁桌上留有筆墨,硯台內墨跡未乾。心想莫非泥丸君有什麼留書不成?幸好自己回來得早,要是讓下人看到泥丸君的留書,說不準還會以為他倆之間有不可告人的姦情。尋來找去,最後在秸枕下發現了一堆物事,一個瓶子,一個油布小包,兩張字條。
寧非借著月光辨認不出字跡,只好轉出去,敲開秋凝所住的房門。
秋凝看見是她,心下大驚,轉而想到「尊使」就在二夫人房中住著呢,莫說從柴房裡面帶人出來,就算直接把院子掀了也是不成問題的。既而又想,尊使與二夫人姦情正濃,她一定要伺候好二夫人,以確保每季的解藥按時送到。
秋凝二話不說,從自己屋內的火盆取了火種,燃起一盞油燈如今已過熄燈時分,按理是不能掌燈的,不過秋凝也算是個瘦不死的駱駝,就算日前被寧非想法子設套子打壓過,在這個院子裡照樣是老大,風頭一過就沒人敢管她。
寧非對燈光仔細看後,發現是調理身體的藥物,以及一份休書。她看得無語至極。
原來寧非此前之所以與葉雲清定下休書之約,是因為早已預料到自己可以弄到徐燦的簽名花押,想要讓葉雲清幫在空白處填寫修書內容。寧非想到自己生前接觸毛筆的次數可用一個巴掌算清,寫出來的字如同蚯蚓走泥紋,才非要別人代書。
現在好了,泥丸君走了,留下一通龍飛鳳舞的休書。
寧非再要懊惱已是無用,問乖乖坐在角落不敢過來觀看的秋凝會否書寫。
秋凝連連搖頭:「秋凝會認幾個字,但書寫確實不會。紙張昂貴,下人們使用不起,我也就沒能練過幾個字。」想了想又翻身從椅子上跪下,求饒道,「夫人饒命,秋凝是真的不會!」
寧非苦笑道:「我再惡毒,也不會拿這等事情拿捏你,你且起來。」
她躊躇不語,記得江凝菲的確是會字的。寧非自己沒有實際操作過,十分沒有信心。
她回到自己所居的裡屋,讓秋凝用黑布將窗戶蒙了,將油燈置於桌上,看著未乾的墨硯沉吟不語。秋凝研開了墨就退了出去,不敢多做耽擱。寧非取出仔細收藏的幾張紙。
徐府因多了銀林公主這號人物,帳目較為複雜,所用帳本偏大,紙張也是京城元氏屋出的熟宣。熟宣不滲墨,一頁紙上能寫許多內容。
寧非從帳冊上取下的統共四張有徐燦簽名的紙頁,都有大半的空白。她將帳目記錄部分裁走,某人留下的休書樣板按在桌上,提筆開始抄寫。
落筆第一縱字,尚是小心翼翼唯恐錯誤,出乎意料之外,居然是十分順手的。此時手腕運轉筆勢流暢,竟似腕指皆有自己意志,越寫越能得心應手。
掩埋在江凝菲悲戚哀怨的戀慕之下,那些平淡日子裡的點滴記憶漸漸奔涌開來。江凝菲的生活不僅僅只有一個徐燦,更重要的是遠在江南的那兩位老人。
徐父徐母將江凝菲訓得極是精心。一張泥黃色的元書紙價錢可比半個粗面饅頭,生宣熟宣麻宣就更不用說。,他們讓江凝菲好好地練字學書,也是想為愛子培養出賢才兼備的媳婦。
字寫不好要跪祠堂,女紅做不好要跪祠堂,煮食做不好還是要跪祠堂。江凝菲僅有的記憶里,跪祠堂的經歷占了不小的部分。可是學得再好也比不上一個深諳討好男人之術的銀林公主。
江凝菲怨徐父徐母,為何一心都只為徐燦著想。若是為她好,就應該告訴她做人萬不能太單純,就應該告訴她女人之間的爭鬥必須是暗地裡進行。
江凝菲臨死的那一刻,還有一點點的遺憾。
或許她連什麼是愛都不知道,愛的感覺是什麼都不知道。因為從小到大都被要求成為能配得上徐燦的妻子,於是長大後也以為徐燦和她必然是相愛的。當她發現徐燦除了自己還有別的女人時,心裡覺得受了委屈受了背叛,她不知道該如何獲取徐燦的注意,只能像要不到糖果的孩子,哭鬧哀求。
寧非終於停下了筆……四份文書全部寫好。
江凝菲死了,怨和怒被留了下來,留下了求而不得的執念,掩蓋了另一些溫暖平靜的記憶。
她那個會被夕陽餘暉所充滿的小小的房間,有一個架子摞滿了線裝手抄書,那是徐父徐母要求她抄錄的;牆上掛的一面滿是洞孔的木靶,那是她曾經與徐燦共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