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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燦抱了公主離去,不知為何,江凝菲最後撇開視線看向天空的神情讓他隱隱覺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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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風大,寧非緊了緊了自己的衣襟,隨後也轉身離去。
她本不是一個心思鬱結之人,可就在看見徐燦和銀林公主在眼前詆毀身體的原主人,不覺中還是湧起了煩郁之感。寧非一直都知道,因為記憶的積累和性格的差異,才形成了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她如今既然已經承載了江凝菲的過去,就是要擔負起屬於那個女人的生命軌跡,她現在不但是死去的寧非,同時也是死去的江凝菲,所以要好好地為自己打算,不能再重蹈覆轍。
沿了鋪滿石子的小道回去,寧非的足底被冰雪凍得生痛,下人們早就不把江凝菲當成能夠受人尊敬的主子,在瑣事上也無人真心替她打算,自然就連過冬的鞋襪也還是入秋季節所穿用的。她好不容易挨到了屬於自己的院子,看到已經有人在掃雪,那兩個男丁原先還在不住說笑,挑起掃把將落雪抖到對方衣領里嬉鬧,見到她進院,便是都閉了嘴住了手,安安靜靜地掃雪,神色間很是不屑。
寧非只微微一笑就問:「兩位大哥,敢問秋凝姐姐去哪裡了?」秋凝是將軍府里派給她的丫鬟,幾日來的醫藥飲食都是她負責的,因已是二十七八的年紀,江凝菲以前也不敢如何使喚她,只以姐姐稱呼。寧非叫她不過是想要一雙能禦寒的冬靴。
其中一個男丁回答道:「因公主遣人來詢問二夫人的狀況,如今秋凝姑娘是往公主那邊去了。」
寧非答謝一聲,就過了方院進了自己的臥居。
淮安國重武甚於重文,徐燦府上幾個小院的東廂都是有地的,朝中也會補給一定的炭火柴資。可是寧非走進去還是覺不到多少暖意,這些日子的晚間還好,柴火丫頭會記得添置度夜的炭塊,可到了早上,丫頭們一般會先去把徐燦和公主房裡的柴火弄妥帖了,才會記起還有一個產後體虛的二夫人,更甚者還會直接遺忘。
由於這房子是有地龍的,於是連火盆都不曾備有,便比丫頭長房的待遇還要糟些。
寧非不是不想管,只是現在精力還是不濟。想她當年也都是在吃飽喝足精神好的情況下,才能咄咄逼人地一個接一個的套子設下讓人跳,如今這境況……還是先把精神養足了再去調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狗腿子們吧。
這麼想著,她脫下外裳鋪在被子上壓風,然後一骨碌鑽進棉被裡瑟瑟發抖。沒人為她暖床,被窩裡自是寒冷如外面的空氣。待過了片刻才終於覺著好了一些。寧非半翻了個身,臉貼在被角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
東廂臥房裡安靜異常。
就在這時,寧非□在空氣中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什麼響動。她略睜開眼,猛然驚覺眼前明晃晃的一片,是一把亮燦燦的匕首抵在自己臉上。晃眼之間,恍惚看到一個男人逆光站在床前。
她微張了嘴想要詢問,那把匕首就勢探進口中,冰冷的殺意直貼在她舌根上,那男人壓低聲音道:「你若叫我就割斷你舌頭。」
寧非略回過神,終於看清來人的樣貌。他鼻樑高挺眼眶深陷,棕褐色的粗布衣衫上被利器劃開了不少口子,露出裡面略顯白皙的皮膚,許多地方被血洇了,凝成黑褐的硬塊。看上去很是落魄,難得居然沒有一絲異味。
寧非瞪大了眼睛,傻張嘴也不發出任何聲音,腦袋裡則是急速運轉起來,左思右想該如何才能擺脫眼下的情境。
這個人也不知是什麼身份,發色和眸色都是淮安國人的樣子,可是面部輪廓猶如刀削,比起淮安國人稍嫌扁平圓潤的面目又是不同。莫非是徐燦的仇敵?
作者有話要說: ————某君掐住我脖子要求我無償贈送給公主的圖————
【腐骨蝕心丸,其臭不可當】
寧非卻以為他是徐燦的仇敵,低聲地啊啊兩下,用眼睛百般示意他把匕首拿走。
這匪類約是見寧非十分配合,便道:「你若是不叫,就眨兩下眼睛。」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聽不出年紀多大。
寧非毫不猶豫的做了,那把匕首才終於從她嘴裡抽出,但寧非的景況依舊沒多大改觀,因為匪類又把匕首抵住了她脖子。不過她總算得以說話,開口立即撇清自己與徐燦的關係:「你找錯我了,若是要威脅徐燦,便應該到銀杉園裡劫持那位銀林公主,我在這徐府里是說不上什麼話的。」
匪類灼灼地逼視寧非,似是要判斷她是否說了真話,片刻後,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原來這就是徐燦參將的府上?難怪……難怪……」
他這一換了神情,寧非就有點呆了,剛才這人面目陰沉,雙目里映著匕首的寒光,顯得深沉可怖,現在卻一下子就變得有如十里清歌沐春風。並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並不知道是徐燦的府上就找上門來,那又所為何事?
似乎覺察到了寧非的訝異,這人乾咳了兩聲沉下臉來,自懷裡掏出一枚泥黑色的藥丸,送到寧非的嘴邊說:「看你這個小姑娘還挺聰明的,也不叫喚胡鬧,前兩家瞎叫喚的丫頭都被我殺了拿去餵狗。你若是想要活命就把這丸子給吃了。」
寧非心裡一凜,暗想再溫和的匪徒也是匪徒,眼見那枚黑漆漆混著湖綠色的藥丸逼近自己的嘴唇,心知這大概就是什麼腐骨蝕心的毒藥也不一定,於是咬緊了牙關就是不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