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他一隻手從後面攬著寧非,將她枕到自己肩上,緩緩地拍撫著她的後背。這時候沒有其他人了,安靜得無法形容。一種奇怪的情緒慢慢地侵染了上來,蘇希洵越想越覺得五味雜陳。他以前哪裡會想過自己還會有這樣的一天,被個女人弄得一顆心上上下下不得安生,酸甜苦辣咸一道兒地嘗過了。
過了一陣,寧非眼睛裡漸漸凝出了一點水花,終於有點反應了。蘇希洵一直低頭小心地觀察她的反應,看到這情況,才輕聲地問:「很疼?」
寧非還是過了一會才有反應:「一點點。」
蘇希洵無語了,這分明就是痛懵了的症狀。好幾年前的那次,習黑有顆牙沒長好,老出炎症,只好請他幫弄掉。習黑仗著自己有內力護體,裝硬漢死頂著不喝鎮痛藥。蘇希洵當時用架子把他的頭和嘴固定了,拿錘子給他把牙敲松,用鉗子鉗出來,再拿鑷子一點一點將斷在牙床里的牙根挑出來,痛得他是死去活來,連自己屋子住哪裡都忘記了,應是搖搖晃晃地走到豬圈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屋,直到第二天神智才正常了些。自此後,習黑再也不敢跟他面前裝硬漢了,實在是痛怕了的。
寧非手上這口子老大一條,跟百年蜈蚣似的老粗,剛才那樣又洗又剝的,變成這樣也難怪。
寧非的氣息暖暖的,近在咫尺,好像一把小刷子刷得他心癢難耐。蘇希洵後悔了,當時沒想仔細,習慣性地順了她的意。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不然最後心疼的還是他自己。寧非很快回過了神,然後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蘇希洵攬著她的肩膀,雖然什麼事情都沒做,但是那感覺格外的曖昧。她靜悄悄地不敢動彈,一時間頭腦都發熱了。
*** ***
時值傍晚,蘇希洵在竹樓外面兜來兜去。換藥那次之後又過了三天,這段時間以來,蘇希洵敏銳地發現寧非對他的態度竟似有所軟化,不知道究竟是出於何種心理,他覺得在這個敏感時間裡二人獨處十分難受。
那一天,他把痛得有些失神的寧非攬在懷裡靠著,兩人很久都沒說話,也沒有動彈。等到葉雲清在外面咋咋呼呼地喊「晚飯回來了」的時候,寧非才匆忙地把他推開,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蘇希洵才知道她早就回過神來了。
她竟毫不反抗地在他懷裡呆了那麼久!
蘇希洵心癢難撓,恨不能直接問她為什麼。會不會是因為她也有些動心了呢?可如果不是怎麼辦?在公務上殺伐決斷無往不利的蘇二一時皺眉一時苦笑,拿不準主意。
外面路過的寨眾看到他團團亂轉的樣子,還以為遇到了艱難的困境,百思而無法解決,紛紛上前關心地詢問狀況,全部都被他心煩地兩眼一瞪,嚇得倒退三步趕緊遁走不提。
太陽即將下山,天上飄了絲絲縷縷的紫色雲霞,如同漂浮在靜謐的深潭上的輕紫薄紗,令他浮想聯翩。他都沒有察覺自己竟然發起呆來,嘴角還露出詭異的笑容。
這下子,打他身邊路過的人更是驚駭欲絕,只覺得雞皮疙瘩從背後毛毛聳聳地豎立起來,忙不迭退避三舍,絕不願意走近他方圓三十丈內。
葉雲清從廚房拎了食盒回到竹樓時,絕沒想到看到的蘇希洵會是這樣一副奇怪的模樣,一忽兒皺眉沉思,一忽兒咯咯輕笑,好似發了失心瘋的病人。他遠遠站在蘇希洵身外三十步處,膽戰心驚地揮手道:「蘇二,蘇二,你你還好嗎?」
因他這聲叫喚,蘇希洵從臆想中驚了回來,眼前的一片浮煙沒有了,天還是那塊天,卻因晚霞的落幕,紫色的雲絲已然失了色彩。
他頓時呆怔,繼而懊惱不休,這是何等的失態!要失態也應當在屋裡失態才對。
葉雲清看到他似乎恢復了常態,鬆了一口氣,走了過來,攬住他肩膀問:「蘇二啊,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就說出來吧,咱們好歹兄弟一場。有什麼難辦的事說出來,哥哥保准能幫你辦到!」
可是蘇希洵在他面前是悶葫蘆慣了,平時有事情也不會麻煩別人代勞,葉雲清毫不意外地看到蘇希洵沉下了臉色,拍開他的狼爪,轉身往竹梯走。
葉雲清念頭稍微一轉,他和蘇希洵在一起那麼多年,就算不是一條對方肚子裡面的蛔蟲,多少也算是半條肚子裡的蛔蟲了,摸著下巴上新長出來的胡茬,嘿嘿奸笑:「嘿嘿,該不會是你有色心沒賊膽吧。嘿嘿嘿嘿,沒關係,老哥這方面很有經驗,今晚就幫你把那女人給捆了送……」
他還沒說完,眼前陡然一黑,幸好多年來生死關頭度過無數次,連忙腳下一錯,果然看見蘇希洵黑著臉,一隻手五指笈張,作勢要堵他的嘴巴。
葉雲清嘿嘿壞笑,不敢再惹惱了這尊瘟神,繞了道往樓上去。
他們這一通鬧,寧非在樓上聽見了聲響,拉開門口往外面看。於是看見葉雲清一臉曖昧不清的可惡笑意,蘇希洵滿面陰沉,一前一後從樓梯上上來。
這段時間以來,吃飯問題都是由葉雲清或蘇希洵從廚房處拿來,之後就在寧非屋子裡面一同用餐,最後又由葉雲清或蘇希洵將餐具帶回廚房,寧非負責房間裡面的衛生,分工合作很是合理。
日日相處下來,本來或多或少的疏離感和彆扭感都消失殆盡。雖然寧非極力地保留了自己的工作項目,但是葉蘇二人總會藉口她臂傷未愈,連掃地之類的事情都一併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