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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來掃視四周,問道:「葉大呢?」
「先回山上去了。」牛大壯奇道,「老大走時明明跟你說了的,你不可能沒聽見吧?」
聽見了,但是從一邊耳朵進去,從另一邊耳朵出來。
蘇希洵頭疼地捂住額頭,心想自己這可不對勁,幸好沒有遇上什麼緊急事情,否則多耽誤事。他看向牛大壯,問道:「有水嗎?」
「啊?」牛大壯愣了片刻,連忙答道,「有啊有啊。」遞過一皮囊的水來。
蘇希洵接過,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大口,沁涼的泉水讓他冷靜下來,仍覺得不過癮,乾脆提高過頂,餘下的水都倒在了頭上。
如果在一起劫道的時候,蘇希洵和一干弟兄沒甚差別,於是眾人看到他這樣的動作並不驚奇,而是鼓譟著叫囂起來,豪氣沖天一般的感覺。只有牛大壯看到他似乎被什麼事情困擾,問道:「二當家今天好怪異,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你才怪異,平時都不見你有這麼細心的。」
牛大壯後語不搭前言地道:「你輕點塞木塞,要是把水囊口塞壞了,我怎麼向寧非妹妹交待。」
蘇希洵正要將水囊遞還給牛大壯,聞言問:「又關寧非什麼事?」
牛大壯往那匹棗紅馬一指:「這是她騎下山的馬,水囊自然是她的了。」
蘇希洵像被雷劈了一樣,伸出去的手不自然地一松,牛大壯還沒接到手,水囊就掉在了地上。
*** ***
回到山上正是深夜,丁孝屋子周圍飄著濃重的藥味,屋裡不時傳出阿剛的低泣。蘇希洵將烏翎拴在一棵樹上,走了進去。只見床上躺著阿剛爹,仍然人事不省,但胸口氣促地起伏著,至少還沒死。丁孝忙得焦頭爛額,不斷支使旁人幫他去地窖或風室中找藥。
蘇希洵走到床邊,拍拍阿剛的腦袋,說道:「堅強一些。」
阿剛從床邊抬起頭來,淚汪汪地看著蘇希洵,哽咽地問:「我爹是不是救不會來了?」
蘇希洵說道:「你如果想繼續留在室內,就別說話,要是說話擾了我們的事情,我就把你趕出去。」
阿剛聞言,再不敢說話,只緊緊抓著他爹的衣角,睜大了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
丁孝感激地看向蘇希洵,他是忙瘋了,連勸慰阿剛的時間都騰不出來,蘇希洵一來,三兩句解決了他的心腹大患。
蘇希洵道:「你太心軟了,再遇到這種事,能威脅的就威脅,威脅不了的就武力排除。」
阿剛聽到他這麼說,抬起頭來,眨眨眼間,大粒大粒的眼淚掉了下來。
丁孝汗了一把,這麼禽獸的事情他做不出來,再怎麼說,阿剛是擔心他爹才這麼傷心哭泣的,不是有意干擾,他怎麼忍心趕人。
蘇希洵接過他手中金針,說道:「你煎藥比我行,施針由我來,藥物就拜託你了。」
丁孝大喜道:「如此甚好。」
阿剛止住了哭,茫然地看著蘇希洵掀開被子,將他爹扶坐起來。他爹的上衣與長褲都被丁孝除下,身上塗了延緩毒性發作的藥物。丁孝回來得晚,金線大王的毒蔓延至全身,治療十分不易。蘇希洵將粗細不等的金針分揀開來,一針一針的落下。按捻揉轉,渾厚的內力順著針尖迫入阿剛爹的穴道。
天漸漸亮了,丁孝將蘇希洵推出屋子。
裡面傳出阿剛的哭泣聲,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能夠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了。
雁過山破雲矗立,山上的陽光格外清澈明朗。值此清晨,朝陽的紅光灼得人眼睛疲累,蘇希洵站在丁孝屋前,不言不語地揉著眉間。
丁孝站在他身後道:「你也累了,先回去吧,這裡有我看著。」
蘇希洵站在那裡,有些事情想問他,但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總之覺得這是讓人尷尬的。
丁孝忽然走了,蘇希洵回身看見他是往廚房那邊去,不多時拿了個葫蘆瓢來,裡面是清澈的泉水:「你累了一夜,連一口水都沒喝。」
蘇希洵接過瓢子,咕嘟嘟地牛飲了進去,速度太快,不少水沿著下巴流下來,沾濕了衣服。
丁孝輕鬆地笑道:「真是虧待你了,昨天走了一整天的路,回來還如此消耗內力,居然連一瓢水都忘了給你備。」
蘇希洵喝完,將瓢子塞回丁孝手中,鼓足勇氣問:「你和……寧非是什麼關係?」
丁孝眨眨眼睛,「啊」的低叫一聲,之後十分懊惱地道:「你該不會也聽信了山上的傳言吧。天,謠言止於智者,我一直相信你的品性。」
蘇希洵道:「這麼說沒有關係?」
「你以為能有什麼關係,人家是徐燦的二夫人……前二夫人,我在他府里盯那麼久,她如何愛慕徐燦我都是知道的。現在雖然隨我上山,但時時鬱鬱寡歡,還是想著那個男人吧。」
蘇希洵蹙眉,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你是這麼想的?」
丁孝連連搖手道:「哎哎,二當家你別拿我開玩笑了。我以前不都向你們表明心跡了嗎,我心中的那一位,一定要身體健壯,能耐得了翻山越嶺的生活,能與我一同攀山找藥,能與我一同孝敬父母。寧非人是挺好的,不過我覺得她是那種兄弟一般的好,更何況她是那樣的身體,我想照顧好她都有心無力。」
蘇希洵說道:「她的身體是得好好調調,你醫術太糙,這段時間先在我那裡照顧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