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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章太醫寒暄幾句另定了時間見面,徐燦上馬匆匆趕往京中府衙。
出來見他的是淮中府尹,徐燦向他說明來意,暫將查看戶籍的事情壓下不提,只說家中二夫人離家出走,想請府衙出個通緝文書,方便他們挨家挨戶搜查。
才說出來意,府尹尚未開口,徐燦就聽到有人在自己身後小聲嬉笑道:『這驢肝肺的休了糟糠妻,現在大概發現是誤會錯怪人家,現在又在找人,真是○X#@**......』(PS:這句話是俺直接從讀者留言裡摘抄的,由於太過喜感,連標點符號都原封未動地用了,感謝熱心讀者路人君提供喜感對話原文……)
徐燦怒目回頭,看到幾個衙差在交頭接耳,像是竊竊私語,偏偏聲音「恰到好處」地讓他能夠聽見。那幾個大男人趕緊作鳥獸散,一如今日出門時平頭老百姓的反應。
府尹面有難色,說道:「徐將軍的要求恕本官不能做到。」
「敢問府尹有何難處?」徐燦聽到那些衙差的議論,又是與休妻有關,他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臉色已經白了,手心冒出冷汗。
府尹回答道:「徐將軍已於日前將江凝菲休出家門,有將軍簽字花押的休書為憑,將軍今日不是已經差府上侍馬前來查閱過戶籍文函了嗎,如若還不能確信,可與本官一同前往查閱。」
直到回到銀杉園,徐燦腦袋裡還盤旋著休書上那一行行工整的簪花小楷。書塾不收女童,徐父徐母也沒有那麼大一筆銀錢專門延請西席回家開課,所以江凝菲的字是他一筆一划親手教的,他認得十分清楚。可是休書下卻又是他自己的字跡,旁人偽造不得。
他當時茫然許久,想起所用紙張自己是認得的,的確是府內曾經使用過的帳簿紙頁。趕緊遣下人回家找尋帳冊。直等了半個多時辰,府上管帳的才將所有帳冊用木箱裝了抬進府衙。他和淮中府尹共同翻閱了所有帳冊,並沒有發現有用紙相同的帳冊。
帳房管事不甚確定地說起這些帳冊經過二夫人的手,並且好像少了幾本。感情是為了毀屍滅跡,連取紙的帳冊都全部被銷毀了。
徐燦想:「難道就這樣了?她取回了自己的賣身契約,換上一紙休書,她怎麼就如此不懂事呢?難道她不知道世道艱難,她一個女子再怎麼學文習武也是沒有出路的嗎?」又想:「難道秋凝所述的私通男人的事情是真的?」
他站在銀杉園裡,任由寒風夾面而吹,許久許久,恍惚惘然的情緒漸漸消散,被背叛的怒意終於起來。
也罷,她要走就走好了,反正她留在這個家中也越來越不像話,不如趁著她在他心目中還是那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的時候離開,免得今後變得反目成仇。
徐燦一掌拍在道旁小松的橫幹上,緊緊握住拗斷,低聲說道:「既然你要走,既然是你自己想要一拍兩散,那麼你就好好地走吧,將來吃了苦頭,莫要再回來尋人白眼!」
【鍋鏟橫飛鹿倒斃】
太陽照得熱烈,地上的余雪開始化了,風中又是潮濕又是寒冷。丁孝在一棵樹旁看見寧非的時候,血水順著衣物流進殘雪裡染得淡紅一片。棗紅馬在她旁邊不安地轉悠,小心地用嘴撥她腦袋,可是沒有反應。
丁孝走上前去,蹲下去推人,沒有反應。談一下鼻息,還行,半死不活著。他剛才是挺驚詫的,這女人要不是臨時掉頭,狼群可就沖他而來了。如此一看,還得讚嘆她一聲心眼不壞。
他嘆口氣:「騾子大爺啊騾子大爺,今日少不得要勞煩你一趟了。」說完把人抱起來放在自家的捲毛黑身上。若有其他人在場肯定會覺得驚訝,看不出他那麼單薄的個頭,抱起一個身著冬衣的女子還能如此輕而易舉。
他上了騾子,把寧非扶在手臂里坐好,回頭對棗紅馬道:「你要留在這裡也行,不過話說在前面,雪地里的枯草可不好吃。」也不知棗紅馬有沒有聽懂他的說話,不過也還乖乖地跟著他走了。
丁孝對昏迷不醒的寧非說:「今日你碰到我算是造化,救得回來算是你的造化,救不回來也不許賴我。」
接下去就是一路搖搖晃晃,根本不著急趕路。行到下午,總算找到一個獵人進山暫居的公用獵屋,進去後發現裡面還有一些沒用完的乾草枯枝,丁孝好大一個不樂意,心想:條件這麼好,再救不回來就顯得我無能了。
他將寧非安頓在火堆旁,發現人都發起高燒,叫也叫不醒,又想:幸好只有我在這裡,治死了人也只有天知地知死人知和我知,寨子裡那幫沒良心的必然不會知道。——丁孝是個肆意妄為的傢伙,除了丁家大姨,村寨里誰都約束不了他的散漫脾氣.
寧非醒過來是又過了一日之後。
她感覺到有人在翻動自己的手臂,傷口被扯得陣陣的疼痛,於是張開了眼睛。
丁孝正將她的衣服卸到肩下,為她換藥。看到她掙扎兩下而後睜開眼睛,不覺得驚訝或是尷尬,心平氣和地說道:「你傷的不輕,那幾頭狼的牙口髒死了,沒有燒死你算你運氣不錯,你該感謝我的藥好。」
寧非昏昏沉沉的,對他說的又狼又傷的事情完全不知所云,睜著一雙因高燒而顯得濕潤朦朧的眼睛盯著丁孝。
丁孝尚不知道她沒回過神,舉起雙手作無辜狀道:「喂喂喂,徐二夫人,我可不是故意看你的,實在是你傷得不輕,又受了寒氣。這裡荒郊野嶺外的,你讓我上哪裡去找女人幫您更衣上藥。萬事從權嘛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