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別人是飽暖思□,他是肉足煩惱多。拍著肚皮的手不知道怎麼的就拍不下去了,動作停在那裡,腦袋裡亂鬨鬨的。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他有種難以言表的感覺。
他回頭望望馬車,上面安靜得很,裡面的人沒有大動彈。
怎麼就把她帶上了呢,就算山上奇缺女人,也不能把她帶入那樣的狼窩啊……理不清理不清……
他悚然一驚,是了,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山上什麼都不缺,就是缺女人……
【雁過山上黑旗寨】
馬車上忽然傳出響動,丁孝確定自己聽見了自己的名字,趕忙起來。拉開車門,看到寧非睜開了眼睛。丁孝暗想那百草白補湯還挺有效果,以前師傅就告訴他,若是病人虛弱不能進食,就哺之以食草動物的胃糜,它們在山上食百草,又經過了反覆消化,到了最後一個胃裡正是萬事俱備只欠吸收,最是適宜給病人進補。
寧非躺在車上,雖然醒了,仍是覺得全身無力動彈不得,她都有些怪責自己過於魯莽了,為了逃離可能發生的追捕,日夜趕路,弄得如今如此狼狽。
丁孝探手去摸她額頭,發現溫度還沒降下來,幸好正在微微出汗,問道:「身上哪裡不舒服?」
寧非虛弱地問:「我睡了一整天嗎?」
「三天。」
「難怪啊……」
「怎麼?」
「麻煩你扶我起來,我想下去。」
丁孝奇道:「下去?下去做什麼?」
「……我想解手。」
兩人一陣沉默,相對無言。這真是個既尷尬又不能不面對的生理需求,饒是寧非自己看得開,也是底氣不足。至於丁孝……僵立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寧非又道:「快點,要解出來了。」
丁孝沒曾見過這樣直言不諱的女人,不由道:「你難道不會害羞一下麼?」
寧非惱羞成怒,沉下臉無言地鄙視他。
丁孝不敢再廢話,上得車去,雙手插入她身下打橫抱了出來。
下車後找一處茅草茂密的地方將她放下,自去外面等候。
寧非出來時,身上力氣恢復了一些,不至於需要丁孝抱了,不過仍需他攙扶著回去。到火堆旁時,寧非望著烤得油汪汪的鹿,贊道:「你的手藝真不錯。」
丁孝看她精神逐漸恢復的樣子,覺得心情大好,說道:「我要是手藝很差,怎麼可能到徐府上當大廚。」
寧非近段時間胃口奇差,直到今夜得那胃糜潤了腸胃,生出了進食的欲望,抓住丁孝袖子說:「我想吃一點。」
丁孝猶豫,他聽朋友說過,重病之人不能突然大魚大肉,而只能以粥湯調養。寧非這個一隻腳踏進棺材的樣子,怎麼敢給她吃烤全鹿。猶豫中把自己的擔憂向寧非說了。
寧非道:「你是看到我哪只腳踏進棺材裡了,棺材在哪裡呢?」
丁孝想想,果真沒見過哪個將死之人有她這樣的精神的,那些病入膏肓的都是成日憂心忡忡愁眉苦臉,像寧非這樣的都是禍害遺千年的類型。他將寧非扶回車上,從車裡取出一張獸皮和油氈到車下墊好,返身回去要將寧非抱下時,發現她靠坐在車壁上,低垂著頭,又已經睡著了。
丁孝愕然,然後失笑,仍是把人從車上抱下,在火堆旁靠自己而坐。一邊口宣佛號一邊幫她把汗濕的衣服除了換上乾爽的中衣。
山風寒冷,但是篝火把人烤得暖呼呼的,丁孝將她抱在懷裡,心中大為苦惱,這樣看也看了換也換了,以後她要是讓自己對她負責這可怎麼辦啊!想他家中養母,成天念叨著要幫他介紹一門婚事,幸虧山上女人過於稀有而屢次未能成功,這次回去被養母發現了此間發生的尷尬事情,他八成是躲不過去了。
丁孝大呼自己可憐,想他年紀輕輕,花費大半年時間為血親報仇,現在正是走南闖北的大好年華,他都還沒有自由夠,千萬不要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給綁住啊!
正糾結間,忽聽到遠近傳出什麼響動,丁孝不動聲色地將寧非抱緊了,右手將一把藥鐮牢牢握緊。那聲音來得很快,不瞬間即到四五丈開外之處。丁孝神情緊繃地站起,一隻手緊緊護著寧非,一隻手藥鐮揮出。噹啷一聲巨響,藥鐮擊打在金屬器物之上。
丁孝手中牽扯著一條精鋼鎖鏈,不待來人反應,扯回藥鐮再度擊出。灌木叢之後便傳出一個男人的慘叫之聲:「丁孝你這個怪力男!」
然後就有一個男子跌跌撞撞地跑到火光照耀的範圍里。
丁孝道:「下次你再這樣不打招呼地靠近,就不是藥鐮招呼了。」
來人最怕他的鍋鏟伺候,忙賠笑道:「我這不是大老遠的聞到肉香才過來的嗎,連招呼都忘記打了,丁大哥莫怪啊!」邊說邊打量他懷中的寧非,臉上笑嘻嘻地道:「我們都說丁大哥怎麼大半年不見蹤影,原來是去山下擄夫人去了,哈哈,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這個人是蘇希洵手下八大醫怪之一,名曰石浦,生平最大愛好就是吃,因此與丁孝走得最近。
丁孝嘆道:「你別耍貧嘴了,我大半年沒回來,家裡現在怎樣?」
石浦自顧自坐下,撕了一塊腿肉下來大快朵頤,一邊道:「還能怎樣,你娘氣得半死,等著回去被揍屁股吧。不過看在你下山是為了去擄夫人的份上,或許會轉怒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