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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希洵不悅道:「她做你的壓寨夫人,那我的寧非要叫她什麼?大嫂?」
葉雲清壞壞一笑,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我逗她玩兒的,我最怕這樣的母老虎了。」
跟在兩人後面護衛的白蘆忽然驚道:「兩位當家,大事不妙了!你們看山道那邊。」
蘇希洵心道不好,往白蘆所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見一匹紅馬載著銀鎧箭手從山道上直奔下來。瞬息之間,他心臟急促地跳動起來,那位箭手斜背著長弓,烏油的發尾飛散四掠,一邊手臂上套著藤枝鐵盾,氣勢迫人得難以忽視。
葉雲清大呼道:「她真的不要鳳冠要鎧甲,暴殄天物啊!我不服,你夫妻二人聯合起來整治我。」
蘇希洵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賭注先壓著,我會回來和你討的。」話未說完打馬迎了上去。
寧非也看到了他,不多時便相會於山道斜坡上。蘇希洵看看有那些兵丁嘍囉在坡道里上下奔跑,在馬上牽起寧非手裡的韁繩,兩騎都躲到山道邊上讓出道路。
他細細地看了她,寧非在岩洞裡方被許敏壓著上了淡淡的紅妝,兩眉英挺入鬢,唇上沾了薄紅,他不由說道:「現在我真有點混亂,不知道是和一位絕世美人成親,還是和一位絕世美男子成親了。」
寧非指指戰場:「你想把我撇在一邊嗎?上陣親兄弟,殺敵父子兵,這種事都不叫我一聲。」
「可是很危險,我和葉雲清都很擔心……」
「蘇希洵,不要把我當成嬌弱的花草。你該知道的,把一個人當成參天大樹來對待,那他就真會變成參天大樹;可是如果你把人當成白痴來對待,那他真的很可能變得一無是處。我想要留在雁過山,這是我的選擇,所以我需要有自保的能力,我也會有自保的能力。」
蘇希洵幫她把長弓箭囊解下:「銀色的鎧甲很配你,不過我有些後悔,這可太晃眼了,要是那些弓箭手儘是瞄著你射箭可了不得,等回去我再找人給你打一套黑色的。」
「怎樣?」
蘇希洵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在身後,仔細地在胸前打上結扣。
黑披風,銀甲,藤鐵盾,赤馬……
蘇希洵將韁繩遞迴寧非的手中,把長弓箭囊掛回原位:「我還能說得過你嗎?來吧,別離開我的身邊。」
*** ***
戰場上殺聲四起,徐燦面上還算平靜,手心已經冒出冷汗。此番攻山正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騎兵對步兵的優勢巨大,在面對步兵方陣時,盡可以戰車為前鋒、騎兵尾隨其後,一舉衝散對方的方陣。淮安正是依靠車騎兵的優勢,對上山嶽正規軍屢戰屢勝。
而現在,大多數騎兵不像徐燦等人精於馬上作戰,固定不住身體,在馬上借不到力,為了登山奪取高地,只能下馬徒步進攻。
他們沒有選擇,為了帝室威嚴,為了一國榮耀,必須要阻止山賊們這一日的活動。
將領們都還抱著僥倖,希望銀林公主沒有被俘上山,但隨著一輛囚車被推上一個削平的小坡,事實真相水落石出。
銀林公主被洗刷乾淨,穿戴華麗,關在那輛囚車裡。山寨里外的匪兵們齊聲大喊:「銀林公主在此,今日便要成我壓寨夫人!」
士兵們雖未見過公主的真面目,但那謠言卻以鋪天蓋之勢直逼入耳。他們自小至大都認為天家血脈尊貴無比,皇族被辱甚於自己被辱,當此情境幾乎氣得目眥欲裂,恨不能立刻攻打上山,將那群無恥匪徒全部縫了嘴巴,丟進糞坑裡,臭死也好熏死也好,以此另類方式盡皆坑殺。
情況混亂得無法控制,指揮不靈,徐燦在帥旗下看得憂急不已。
亂戰之中忽然一片嗚嗚聲響,山寨方向的鼓樂手陣中吹起海螺。眾將心中一凜,心知正主兒要出來了。定睛看去,但見那片山坡上包圍得銅牆鐵壁似的匪徒們左右一分,從中間衝出三人三騎來。
那三人身後撐起兩桿黑色大旗,迎風盪開,但見其中一面是金絲銀線繡出的「雲」字,另一面以金絲紋邊,正中刺了火紅的朱雀,恰是振翅欲飛之姿。
這幾個將領騎射嫻熟,目力驚人,夏侯錦難以相信地顫聲道:「雲王……是山嶽雲王的旗幟!」山嶽國皇長子離京多年行蹤飄渺,原來竟是在此聚眾為匪!說出來誰會相信。
徐燦卻說不出話,他的手緊緊地握在馬韁上,指甲掐進了掌心。他看到的是與那兩個男人並騎而行的女人……
他想起秋凝向他坦白的言辭,秋凝指稱二夫人江凝菲與雁過山上的匪類有染,迫她吃下三屍腦神丹,他原本以為那不過是秋凝脫罪之詞。他想起蔣衡回來後說起江凝菲在山寨里,他先是憤恨難平,後來又安慰自己,也許是蔣衡認錯了人。
他真的被這個女人背叛了。心中深處有難以言喻的痛苦,那是他一手教大的青梅竹馬,他從小就知道她將會成為自己的妻,將會與他共度一生。但是他們的感情漸漸淡薄,她主動離開了他的身邊,她到了敵人陣營,與他面對面,看著他的狼狽。
銀林公主的囚車就在寧非身旁。徐燦看著那處山坡,她們兩人曾讓他左右難斷,在寧非主動離開的時候,徐燦以為自己已經解脫出來,原來只是上天和他開的玩笑。
「你……最毒婦人心!你就這麼不念舊情!」他恨苦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