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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娘子就是大肚子的一位,她懷孕三個多月,其實並不明顯,但她自己心中焦躁,丈夫在城外未歸,看樣子,似乎永遠無法歸來了,她自己在城內,縱然沒了吃喝耗費錢財,但想要更好卻也不大可能。
若說成為仙人的確讓她高興了一會兒,但也就是一會兒罷了,旁的好處實在是沒看出多少,卻漸漸覺出壞處來。
何老娘幫她後找的這家的確不錯,是個賣吃食的老實人,為了多掙錢,每日裡都會挑著擔子到城外碼頭那裡叫賣,家中一兒一女,兒子十來歲年齡,跟親爹學了手藝,每日裡都跟著買賣。
家中只有那快要出嫁的女兒跟著劉娘子,劉娘子不是個刻薄人的,那繼女也不欺負人,一來一往,試探了幾次對方,兩個都放了心,這樣的年齡要當親母女是不太可能,都不習慣,但秋毫無犯還是能做到的。
每日裡家中男人出去賺錢,她們就操持家務,劉娘子以前學過繡活,手藝粗糙在外頭賣不上錢,但教教原本不會的繼女,也能漲回幾分面子,增些好感。
知道成仙后,母女兩個為父親兄長垂淚兩日,到底還是繼續過活,因沒了費錢的吃喝,便把剩下的錢買了衣料,裁了新衣,到了約定好的婚嫁時間,劉娘子送繼女出嫁,少不得又哭了一場,哭過還要慶幸,幸好都是這城中人。
等到小夫妻為生不出孩子吵架的時候,劉娘子已經在城門口觀望了好些天,只要不出城門,在裡頭站著,看到的就是通往碼頭的那條路,影影綽綽,似乎還能看到碼頭的繁忙熱鬧似的,神似連著人間。
她總是這樣看,明知道丈夫不會回來,還是會在這裡看,看著看著就會回想以前,回想前一個丈夫,連那第一個未曾仔細瞧過的嬰兒也在她記憶中反覆重現,她的手會摸著腹部,想著肚中的孩子何時才能出來… …
漸漸地,那張好容易因為生活舒心而多了些笑容的臉上重新瀰漫上愁苦來,她是個婦道人家,一輩子也沒做過什麼大事兒,踏踏實實過著自己的小日子,連過得多好都沒奢求,吃飽穿暖就行。
而今忽然成了仙,吃飽穿暖都已平常,反倒令她更想那個陪伴自己,還算知冷熱的男人了。
時間磨去了對方所有的不好,讓她記起的只有好,而越是好,越是覺得如今失了他更添痛苦,眉宇間那股愁苦之意也愈發濃重。
如劉娘子一般的無知者並非一個兩個,不知何時,漸漸多了很多人在城門望景,好像要通過那一條路只看到人間去。
銀袍小將再次到來已經是百年之後了,對仙人來說很短的時間,他卻發現了這許多怨氣,搖頭輕嘆:“到底是凡心,不堪匹配。”
話雖如此,卻也沒刻薄,留下了修仙法,再次離開,言說下一次到來便要選人從軍,從此為尊上征戰四方。
第1168章
銀蛇狂舞, 悶雷如天崩,黑壓壓的天空之下,細雨若線,切割著四方空間。
是——真的切割。
地上的積水還在上漲, 漸漸淹沒了略微高出一些的土包,連同土包之上的植物,有些似乎是茅草的房頂, 但這一切景物,都止步在水面之上的寸許空間之中,上面的,被雨線切割的空間則呈現著一種不規則錯位重組, 好像是完全沒有按照順序拼起來的拼圖, 到處都透著不和諧的感覺。
顏色卻是一致的,沒有突兀的明亮顏色點亮這片黑暗,但這片黑暗之中, 每逢那閃電劈下的時候, 都能看到一些隱約的人臉,蒼白的,透明的, 還有著猙獰恐怖表情的人臉。
它們就那樣漂浮在空中,在每一次閃電亮起的時候出現, 又在閃電消失之後一同消失不見。
“那, 那是什麼?”
一道顫巍巍的聲音從水下飄出來, 那人並不敢直接冒頭, 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額上,他仰著臉,淺淺地把一張臉露在水面,主要是鼻子露出來,方便呼吸,他說話的時候,每一句話都像是含了許多水,需要人不停地吞吐。
陣陣雷聲遮掩了他的聲音,但周圍那幾張從水面上漂浮出來,跟他相似姿勢的同伴卻都聽清了。
所有的人都是面色肅然,哪怕比起半空中那些若有若無的人臉,他們這種姿態才更像是水鬼,更令人恐怖。
“小聲點兒,別怕,沒什麼,也不是那麼恐怖。”
一個女生貼近了水面,換著氣,小聲說著話,如果她不是說一個字就要瞥一眼那隨著閃電而顯形的人臉,可能會更顯出一些膽色過人。
水中一人舉起一根枯枝往上抬了一下,只是一下,被水打濕的枯枝就瞬間四分五裂,幾乎被雨線切割成粉末,又混在雨滴之中落下。
“這到底是什麼世界?”
說話的人眼中駭然,在他身邊兒,還有一具浮屍,屍體穿著的衣服分明是寬袍大袖的古裝,黑色的長髮水草一樣蕩漾,不遠處,還能看到若干浮屍,屍體的服裝各式各樣,有誇張的黑色披風,有西裝燕尾,有性感紅裙,還有吊帶短褲,她們背朝上漂浮在水面上,乍一看去,倒像是一塊兒顏色斑駁的陸地。
一同飄在誰上的還有一些垃圾,斷了的水草,枯枝,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存在的黑色塊兒狀物。
“我們怎麼辦,不能一直這麼泡著啊!”
有人已經開始心急,周圍的浮屍很明顯會讓人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最關鍵的是,這些年代特色各不相同的衣服,本身也讓人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