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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還有山童,化作白白胖胖小孩子的模樣,歡樂地在山中來往,他們會跟一些誤入山中的孩子玩耍,引誘孩子們落入一些陷阱之中,或者乾脆讓他們在山中迷路,是一種有些惡意卻又未必致死的妖物。
“你覺得他們該死嗎?”
在一次崔闕領著崔劌跟那些山童玩耍之後,回去的路上,他問著崔劌的看法。
崔劌猶豫許久,最後的答案還是充滿了不確定的語氣,“… …不該吧?”他看著崔闕的神色,如果對方的神色有變,他大約會迅速修改自己的回答。
崔闕搖搖頭,沒有說什麼,無論是人帝還是鬼帝,如此沒有決斷力的人是當不了的,八王時代,後人看起來輝煌的過往大約只是多了那份狠勁兒。
把無數計的鬼怪殺成百鬼,不知道多少鬼怪都成了傳說中的名稱,這樣的魄力足夠人欽佩,哪怕是崔闕也能回想那份輝煌背後的血色是多麼濃重。
而崔劌… …面上還帶著些緊張和忐忑的崔劌還在看著崔闕的臉色,崔闕沒有說話,抬手按在了他的頭上,已經剪成蘑菇頭的髮型像是個羞澀的小姑娘,他內心的那份軟弱,大約配不上他的命格,且讓他看看這命運的軌跡會怎樣捉弄,讓一個人承擔起本不可能承擔的責任。
第787章
五年的時間, 崔闕帶著崔劌去過很多地方,會在人類的村鎮裡做短暫的停留,也會在住滿鬼怪的森林之中獨居,會幫著村鎮的人類清除一些過來搗亂吃人的鬼怪,也會幫著一些還算得上是無辜的鬼怪躲避人類的蹤跡。
人類與鬼怪的界限, 在崔劌眼中, 並不是以外表的美醜和一個名稱來判斷。
“人心之惡, 勝於鬼怪。”
第六年的時候,崔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崔闕看著他, 已經把頭髮留長的崔劌把所有的頭髮束在一起, 漂亮的馬尾顯示出利落幹練,而他的心,似乎還是多年前那個會露出怯意的樣子, 邊說著邊看他的臉色。
“你以為這是我讓你看的嗎?”
崔闕搖頭,同樣的一件事, 很多人的看法都不一樣, 一片從樹上落下來的綠葉,有些人看了會傷春悲秋, 感慨它還未及盛放就凋零的青澀,有些人看了只會想是不是樹上有什麼病蟲害,再不然就是被人拽下來的, 還有一些人, 則會看著那葉片的紋路想世界上不會有兩片相同的葉子, 除此之外, 大約還會有人想一些類似萬有引力或者風力驅動之類的問題。
從這些看待問題的角度上,大約就會得出一個結論,眼前這個還緊張著自己看法的弟子實在是不太像自己。
崔闕也沒有多少失望,如果說他是為了養成一代帝王,那麼也太高看他的心性和耐性,與其培養別人,還不如自己上,最開始他就是因為對方的命格而好奇,這個世界的鬼力讓他對人的命格看得更為清楚了一些,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一個人就知道他以後是註定富貴還是註定貧窮,不排除意外更改的可能,但命運的線條,已經在崔闕的眼前展露了一些端倪。
他似乎能夠看到那虛無縹緲的線,感受到無形中的某種牽引,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大約是命運法則無意中顯露了自己的強大之處。
手壓在崔劌的頭頂,輕輕地撫過,崔闕看著遠方,這一天他們棲在山林之中,逢魔時刻,光芒之中繚繞的幻影像是迷惑人心的妖物,正在守株待兔。
“你已經大了,可以出師了。”
崔劌的陰陽術學得一般,卻也能夠抵抗一些中層及以下鬼物的襲擊,這些年的實戰也沒給他停過,僅憑個人能力,在外行走,已經足夠。
曹劌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頭上被輕輕拍了一下,就聽得崔闕繼續說:“人鬼殊途,你的人生,還是要自己走過,你可以選擇的路,也要你自己去走。”
坦途未必就能帶來成功,正如崎嶇未必一定通向終點,總有些挫折是必須要撞了南牆之後回頭,才能保證下一次不會在類似的南牆前止步。
“老師,那您呢,您不陪我了嗎?”
十二歲的崔劌在這個世界已經算是能夠頂事的男丁,再有一兩年也是普遍的成親年齡了。
然而,他在崔闕面前,似乎從未意識到這一點,哪怕在人類的城鎮之中,表現出來的都是帶著疏離的態度,他從未忘記小時候的事情,更加明白,同類未必帶來善意。
崔闕又在他的頭上輕輕一按,聲音之中傳來些笑意:“不陪了,我只怕把老虎養成了白兔,人鬼殊途,總是要各走各路。”
五年的時間,如果說一開始好奇的就是那難得的命格,這才把人帶在身邊觀望,順便看看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那麼到了後來,教導之中,對這個弟子的為師之心也是有的,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他帶他走過那麼多地方,看過那麼人和鬼怪,難道就只是為了看人與鬼怪之間的矛盾嗎?不一樣的力量起源,卻有著相似效果的法術,不也是能夠讓人更加精進自身學問的嗎?
“我也要去看看我想要走的路。”
崔闕說著拿開了手,寬大的衣袖從崔劌的面前拂過,不等他捉住就消失無蹤,面前,已經沒有人了。
“老師——”
崔劌抬頭,看到的只有那片安靜的樹林,靜默片刻,提起腳下的包袱,獨自走下了山,本能地,他還是選擇了人類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