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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山寺對他猶如家鄉,回來的第一時間他就回去看了,雖然時間已久,老和尚早就故去,路緣也早就還俗不見了蹤影,但那裡的房間卻還有人時時打掃,他詢問了山下的人,知道這裡的香火依舊不好,是位張姓的老闆雇了人常來收拾,不至於讓寺廟荒廢。
張姓老闆除了張仁還能有誰,鉉音心中瞭然,恰好張家來邀,他這才過來了。
張仁做事向來妥當,與鉉音敘了舊之後,拿出了一個文件袋來,把裡頭的東西給了鉉音。
“當年大師一心想要正道,我這裡沒什麼能做的,索性把這些身份度牒給辦了,歸宏大師是世外高人,可能沒想著這些,我既然想到了,便給辦了,還望大師不要介意我僭越,這也是咱們的一份心意,當年能夠出來,多虧了大師。”
張仁話說得誠懇,明明也是個大老闆了,卻絲毫不見什麼氣勢,一舉一動都似把自己放到了極低的位置上,誠心誠意。
鉉音笑了一下接過來,這東西對他來說還是重要的,要想在現代社會生存,總要有身份證的。
打開一看,張仁做事還真是妥帖,他不僅給了鉉音度牒,還把惠山寺主持的名頭安在了他的身上,直接把那一片地方都掛在了惠山寺名下,分明是白送了好大一塊兒產業。
鉉音也不多做推拒,再怎樣佛法玄通,他也是個人,少不了吃喝拉撒,這些總是要錢的,他也不介意還不起人情,走的時候留下了幾個靈符,這是他後來畫的,比之當初的護身符,威力自然又不一般。
張仁留了他兩句,見留不住,便自己親自開車送他回去。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能夠用三十年度盡地宮怨魂,這樣的和尚可謂是高僧,自然要好生奉承,尤其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有邪祟上門,到時候求人也有地方找去。
鉉音對這些只做不知,他回到寺廟之後就開始緊閉廟門,也不管門外那漸成規模的山路,等到大門再次打開,惠山寺內還是那般狹小,院中卻多了一棵形似枯槁的古樹,幾乎半禿的枝椏上掛了個牌子垂在樹身前——“千年歷史,請勿攀折”。
熱浪中,古樹扭了扭腰身,站在樹下的鉉音笑了笑,伸手摸著樹幹,粗糙的表皮好像厚厚的甲殼,一層層包裹著那稀世奇珍——這就是地上的世界,好好看看,它的美醜,都不是那樣簡單。
第63章
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耳。
庭前階下,一棵大樹蒼蒼,立於左手邊兒,一抬眼就能看到,樹下是一口井,年深日久,青苔遍布。
這是一個很幽靜的小院兒,偶爾來人的時候才會熱鬧幾分,這個時間,只能聽到鳥叫蟬鳴。
“小郎起得好早,可先吃些?”
廚房裡正在忙活的婢女聽到動靜,出來問了一聲,不過十三四的丫頭,照顧起人來卻已經是熟練非常了。
反應稍稍遲鈍了一下,就被拉著坐到桌前的鉉音又靜了靜神,才終於接受了又回到古代的事實。
他剛才已經看過劇情了,這一次,他的名字叫做莊延,是個外室子。
古代最重嫡庶,外室子比庶子還不如,就比如說他這個名字,雖然隨了父姓,卻並沒有跟著排行走,顯見是不被家族承認的意思。
這一點對莊延來說並沒有什麼,多少個世界走過,他哪裡還會介意這個,既然不等著分財產,那叫什麼其實也無所謂。
但原主不一樣,原主的娘是風塵中人,是那種私宅書寓出來的,並不算多麼有名,當年先是跟了一位富商,後來又被富商送給了如今的這位勛貴次子。
她膽子小,又沒見識,唯獨一張臉真真是我見猶憐,好容易得了安穩,卻不敢進那種高門大宅之中,都被“傳說”嚇破了膽,生怕自己不明不白死在了那宅子裡。
最得莊父喜歡的時候,自己生生否了這條正途,死活求著依舊在外頭住著。
這一住,就是十幾年,連累得肚中兒子也成了不明不白的外室子。
原主最初跟莊母一樣沒見識,小時候不懂事,仗著長得可愛,有些小聰明,得父親寵愛的時候,跟親娘一樣以為只要有寵愛有錢財就行了,全不把莊父家中那些正經兒女放在眼中,結果呢?
男子是不可能一輩子窩在後宅的,更沒有通過嫁人改變命運這等捷徑可走。
隨著莊父又有了新寵,莊母猶如進了冷宮,沒人理會,斷了收入,吃飯都成問題,他這個明明有父親的兒子也落了個父不明的尷尬局面。
想要求學,沒有正途,找不到好老師,進不了好書院,這樣的身份,就是朋友聽到了也要疏遠的,又哪裡能夠在試卷上寫上“父”“祖父”的名諱,得不到莊家的正式承認,哪怕人人都知道他娘是莊父養在外頭的外室,他是莊父親生的兒子,他也是個身份不清白,連向上的階梯也沒有的。
若要對比,也只比外頭那些衣食無著的平民好上些許,完全占不到血脈的光,反而還成了拖累。
隨著原主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明白事理,原主的幸福生活也就終結了,知道永無出頭之日,先是心中苦悶了好久,認識了些狐朋狗友。
後來為了能夠被莊家列入門牆,很是想了些鬼主意,而那些歪門邪道最終沒用不說,還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了,最後生生把自己作進了大牢之中,只因牽扯上一樁說不明白的兇殺案,冤死在斷頭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