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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勝利了,我突然發現勝利真好!”
青山感慨著,他的心情很複雜,就這麼一件小事,他卻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社會規則是這樣的,他或許不適應或許看不慣,但當他能夠從中取利的時候,他才真真切切明白了以前空洞的那句話“適應規則”是怎樣的意思。
好像下棋時候規定了種種條條框框,能在條條框框的約束下勝出才是最終的目的,有哪個棋子會蠢到跟縱橫線死磕呢?
適應規則,讓規則為自己所用,那麼,即便是在這樣的年代,他也能活得很好。
以前的煩惱此刻看來根本不是個事兒,或許是一開始存了懼怕的心理,他才覺得這個怎樣難那個怎樣苦,現在看來,有什麼難的呢?不要臉皮地也去舉旗子好了,無論嘴上說著怎樣的話,他的最終目的都會達到的。
從醫院出來,青山不肯馬上回家,執意要求去了某個中學,等到他從學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高中生,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學生證,證明他擁有高文憑了。
趙厚生完全傻眼了,親眼見過那些知識分子都被成了大街上掃馬路的,他的心底里哪怕認為書記員那種掌握了讀書算術技能的人很厲害,卻也從來沒想過要讓自己的兒子去學校讀書,誰知道什麼時候連學生也不是好的了呢?
但是……
“你這孩子,你這孩子,你這……”趙厚生急得團團轉,話都說不清楚了。
小舅也不明白青山的舉動,在他看來哪怕能夠頂個勞力了,青山卻也還是個孩子,什麼事兒都不懂,但他這番舉動太過井然有序,倒像是早就計劃好的,讓他一時也不知要不要反對。
“爹,我打聽過了,其實今年就有高校的試辦班,恢復了招生,但我的條件不夠,報名了也要被覆審那裡刷下來,估計是上不去,等過幾年,我再去考大學,到時候咱們一家都到城裡住,以後都吃國家飯,為國家做貢獻。”
這年代的大學生基本上都是國家在供,而他們畢業之後也完全不用愁工作的事情,國家都給分配了,只不過有的單位好有的不好罷了。
在資本主義被打壓,基本上沒有什麼大公司的時代,那些工作再不好的也是某個單位的公務員預備役,怎樣也不愁沒飯吃,福利還好。
“吃國家飯?”趙厚生被這一句話打動了,現在大家覺得最好的工作也就是工廠的工人,為什麼啊,就因為他們都是鐵飯碗,吃國家飯啊!
十里八村的,要是有個工廠出來的年輕小伙,那些大姑娘們不都搶著嫁嗎?
趙厚生知道自家沒什麼大能耐,以後兒子娶親,他也不能保證給找著好的,若是兒子有個好工作就不一樣了,哪怕拿不出三金吶,保證也是大夥搶著要。
“是啊,現在那些好單位不都是吃的國家飯嗎?只要是大學生,國家就給找工作,還都是那種好單位,都是金飯碗!”青山知道跟趙厚生他們說不了什麼大道理,而且有些話也不能說,現在能說“等這幾年過去一切都會好嗎”?也唯有這樣說了,什麼都往好了說,不怕人不心動。
金飯碗比什麼都更有誘惑力,趙厚生立馬點頭了,書記員和村長都說兒子聰明,兒子說的肯定對,不看那些知青都比不上兒子,等幾年,一準兒是個大學生!
小舅在工廠里當工人,見識多些,也不像那些知青熱血上頭,聽著青山這些話,連連點頭,低聲說:“不管在哪裡,總是會的多的當領導,那些什麼都不會的,到底也就是個苦力勞工。”
現在不興“苦力”“勞工”這種叫法了,但道理還是一說就明白的,趙厚生點頭,這麼一說,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上頭下來的幹部一個個再怎麼說得跟花兒一樣,不認識字不會算帳,能當上領導嗎?
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直觀的例子了,一下子就讓人理解了。
辦妥了這件事情,青山的心事去了大半,又得到兩人理解,也不愁他的這番道理回去說不通娘了,這年頭,還是老爺們兒做主,爹都同意了,娘也沒話說的。
只是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大肆張揚,不然的話,到底是用這種手段得到的高文憑,別人什麼都不懂的還好糊弄一下,那些知青,項明他們可不是傻子,若是因此起了懷疑壞了自己的事兒……
青山想到這裡把自己的擔心跟趙父和小舅說了,兩人也同意保密,商量決定不對外頭的人說,連家裡人也不說,免得走漏了風聲。
回去的路上,因為心裡少了事兒,騎車都輕快了許多,說說笑笑的,青山也想了些話把自己這番心思說得更順理成章一些,不然從來沒接觸過書本的村里娃,再怎麼聰明,怎麼就能想到那麼多未雨綢繆的事情。
天擦黑的時候到了家,青山娘早惦記著,在家等著,大姐二姐不知道做什麼去了,沒在家裡頭。
青山就把自己今兒幹的事兒都跟青山娘說了,還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得了這麼個病,現在看著還好,那些知青在吶,但他們肯定是要走的,到時候沒人手了,我不還得下地幹活,我又幹不了,總要想個出路才是,總不能讓爹娘養我一輩子。
我聽項大哥他們說,上學的時候國家都管吃住的,尤其是大學,以後還給分配工作,到時候還能夠在城裡待著,有房子有飯吃……我又不比他們差,只要大學招人,肯定能上的,到時候就把爹娘都接到城裡頭去,住大房子,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