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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禹也曾聽過壽叟的名聲,那老頭子,可能是個方士,如此,他也沒有再追問,以為一個小孩子知道那麼多,他也是想多了。
日光漸漸西斜,盈公子看著滿天晚霞,輕聲對季禹說:“這一日將盡,多謝舅舅了。”
季禹看著盈公子,並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什麼遺憾之色,心頭石頭又輕了幾分,直言道:“我會封你為長壽侯,容你常居王都,你可滿意?”
“長壽”二字已經表示了季禹的善意,而“侯”算得此時最高爵位,也算得上是優待。
“舅舅的安排自然是極好的,我再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了。”盈公子說得真心實意,他最初所求也不過是一個平定安穩,如今周折一番得償所願,也是好事。
事後,盈公子詢問了鄧昆的意思,把他調到身邊當了侯府侍衛統領,新建成的侯府地方頗大,跟著鄧昆的那些人基本上都跟著過來了,重新安定下來,倒也沒有幾個不滿意的。
季禹正式稱王之後,並未改了魏王的稱呼,不知道的人大約還以為王為“魏”姓,魏盈曾好奇問過緣由,對方只是笑笑,大約對他來說,姓氏並不是特別重要的,季大將軍死後,季氏於他,只是平常,沒必要太過抬舉季氏。
對於這位掌握兵權的新魏王,大臣們的接受程度還是很高的,甚至為此編排了一段“魏盈讓位”的歷史,傳頌天下,倒是給魏盈刷了一個好名聲。
季老夫人並未到王都來,她看不慣季禹,索性不看,季夫人本來是要過來的,卻被魏盈阻了,只讓季老夫人給她尋個好下場,這麼年輕,沒必要守著,時下也不流行什麼貞節牌坊。
季夫人一向是個沒主意的,有季老夫人做主,選擇的人總不會太差,又在季地,季氏還是有些威望的,還有孫氏看著,有自己這個長壽侯撐腰,魏盈不怕她以後過得不好。
事實上她的確過得不錯,嫁人一年便又生了新子,漸漸書信也緩了。
魏盈只在王都之中留了五年,心中思動,跟季禹談過之後,假死遁走。至他,魏王血脈終。
第744章
“王糊塗啊, 怎可如此放虎歸山?”
留起了鬍子的陸瑋冉看起來老成持重,聞聽長壽侯離開之事,跺著腳痛惜。
季禹穩坐桌案之後,自當了魏王,他的威勢更重了幾分, 坐在那裡,不動如山, 輕易不敢有人犯顏, 陸瑋冉也算是膽大的,如此,季禹常容他多說兩句。
“只說長壽侯病故即可。”招陸瑋冉過來,便是讓他辦這件事的。
“長壽侯稚齡便慧敏過人,多有智計, 又勇於任事,便年輕,亦不可小覷,王心善, 容其長壽, 卻不可容其遠遁,他日歸來,未知又一煜盈之禍, 復仇之戰, 豈可重演乎?”
陸瑋冉把魏王煜和公子盈之間爭奪王位的那件事稱之為“煜盈之禍”, 又把季氏為了王位打的那一仗稱為復仇之戰, 言辭激烈,好像已經看到又一次大軍攻入王都的場景了。
季禹不為所動,什麼煜盈之禍,什麼復仇之戰,他從來不懼,至於子孫,若有不類己者,便是被推翻了又有什麼可惜的,若是類己,又哪裡能讓人推翻。
他有自信,便不會為此動搖。
陸瑋冉見勸不動,又嘆一聲,說:“為今之計,只有宣布長壽侯死訊,將來若有反覆,其名不正。”
季禹點點頭,他的意思就是如此。
遠在季地的季老夫人早在兩年前就去了,只有季夫人接到消息,她又哭了一通,卻沒長久,懷中還有吃奶的孩子,也容不得她長久地哭,孫氏勸著,丈夫安慰著,她感懷了兩日,很快就放下了。
長壽侯的死訊並沒有驚動多少人,他這位尷尬的侯爺,之前存在的時候就有不少人試圖說服季禹斬草除根,他不在了,很多人倒是都覺得少了一道枷鎖。
篡位,對很多人來說,還是有心理負擔的,哪怕是從者,總也想要滅掉受害者的眼,除去那點兒心中不安。
季禹親自下令,為長壽侯建了一座規格堪比君王的陵墓,葬入其中的只有封斂在棺中的衣物,長壽侯別無所愛,墓中也就空蕩蕩,沒有他物。
“那孩子… …”
去長壽侯的陵墓之中轉了一圈兒,季禹一時口松,說了半句感慨。
跟在其後的陸瑋冉從這半句中敏銳地感覺到了季禹對魏盈的看法並非太惡,之後收斂了很多惡語,反覺得季禹對自己好似寬和了兩分。
在後來的那些日子,陸瑋冉甚至成了唯一能跟季禹談一談魏盈的人,那個來去匆匆的人,真是什麼都捨得下,一去再也沒有回來。
“若有一日,他回來了… …”白髮蒼蒼的季禹躺在床上,土黃色的枕邊兒,褐色的藥痕還未來得及清理,他渾濁的眼往旁邊兒看去,老年的陸瑋冉躬著身,一如這些年的恭敬,沒有半分懈怠地等著聽他的後半句話,可是,再也沒有了。
許久聽不到聲音,陸瑋冉抬頭,看到的便是季禹閉上的眼,這位外室子出身的魏王,一生如同傳奇,曲折的身世,百戰百勝的傳說,還有跟魏盈相連的佳話“魏盈讓位”,再有之後的勵精圖治,增廣人口,這位魏王比之前兩位,簡直是天生的明君,由不得人不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