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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嬪怎麼大熱天的往池子邊兒逛?”李景春有些疑問。
丁善聽了也是納悶,說:“誰知道啊,好歹是嬪位,用冰會省也不會沒有吧。”
自羅山行宮時候皇帝給惠嬪了一個“不會教養孩子”的評價,這位再回到宮裡也沒再得寵,起碼這次出去避暑,恐怕是再不會有這位在名單上了。
屋內,春柳一邊伺候著給梅淑儀收拾膝蓋上的傷,一邊柔聲勸慰:“熬過這一遭就好了,這宮裡頭,最怕沒聲沒息。”
惠嬪的心眼兒小,遷怒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如同梅淑儀這等位份的,連去拜見皇后都不夠格,別的妃嬪也不能找上門來為難她,除非是在外頭碰見了,才能找藉口為難。
這也是宮中的潛規則,如同打人不打臉似的,再為難人,也不能上趕著欺負到屋子裡。
“我知道。”梅淑儀拉住了春柳的手,對方的這份心,她是感謝的,只是之前自己拉不下臉來,去受這份罪,去低這次頭,去… …折了自己的骨。
正四品而已,想要見皇帝都要等對方招幸,當對方不來,縱然是景蘭軒,也不過是冷宮而已。
而她,隻言片語,什麼都送不到皇帝的面前。
卑微如螻蟻,等天恩如雨露,分毫不得爭。
“我只是… …”多少話在喉間,到底說不出來,梅淑儀在春柳出去之後,自己紅了眼圈兒,低著頭,淚水一滴滴落下來,手帕掩著嘴,哽咽地哭,聲如蟬鳴,纏綿哀切。
春柳再要進去的時候,聽到了這聲音,攔了所有人不讓進,直到那聲音漸歇,這才親自端了水盆走進去。
李景春也聽到了那哭聲,輕輕嘆,他在這後宮之中,不敢說見過所有的主子,但閒暇時候看戲,也見過那麼幾個,梅淑儀不敢說其中最漂亮最好看的,但性情上,已經算是最省心的那個了。
有心計,不代表要算計,有手段,不代表要害人,有溫柔,卻也不代表要寬容所有的傷害。
這樣的人,像是還沒有在染缸中走一遭,有著自己的純白之處,而此後,恐怕她的心思也要變了。
宮中,就是如此磨礪人,少有人能夠多年如初。
次日,去行宮避暑的名單出來了,太監特意過來通知,上面就有梅淑儀的名字。
春柳的臉上立時出現了喜色,這可是好事兒,再看梅淑儀,優雅謝恩,臉上的欣喜感激,在那太監轉身之後就消失了,眼中似乎有些淚光。
李景春有幸又在同行名單上,跟著收拾東西,一同忙活起來的還有其他人,之前虧了這裡的東西這會兒都補上了,尤其是冰,緊跟著那太監之後就來了,過來送冰的小太監極為嘴巧,一張笑臉之下,說出的全是好聽話。
梅淑儀連人都沒有見,是春禾負責接洽的,曾經還一臉稚氣的春禾這會兒眼帶不屑,說了一聲:“放下吧。”扭頭就走,完全沒理會被晾在那裡的小太監有多尷尬。
抬著一匣子冰的兩個小太監更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東西好,總不能撂在庭院中間吧,那是給誰甩臉子呢?
“去。”李景春給丁善指了一下,讓他去收拾殘局。
丁善輕咳兩聲,說:“行了,跟我來吧。”
找了個地方讓他們把東西放下,看著那三個小太監跟被狗攆似的快步跑走了,不由嗤笑一聲,說:“看這沒出息的樣子,後頭吃人啊!”
“得了,你最初的時候沒有這樣誠惶誠恐過?”李景春還記得自己和陳述給宜貴人送東西時候的樣子,也是唯恐出錯的那種,對比起來,那時候對方似乎還挺給面子,是大宮女藍靈接洽的,態度也不錯。
“嘿嘿,嘿嘿。”
丁善笑了兩聲,說:“這不是熬過來了嗎?”
這次名單之中還有宜貴人在,對方聽了消息,下午的時候就過來說話,全沒有之前那段時間的生疏,笑得就好像是好友一樣,熱絡地說了說要帶什麼東西之類的。
她曾經去過一次避暑行宮,對那裡有些了解,說話間一副過來人的態度,指點著梅淑儀帶什麼東西比較好,還約了去了之後一起去哪兒玩兒之類的。
梅淑儀笑而不語,一句兩句,對方感覺出來了,也就不再說邀約的事情,走的時候有那麼點兒沒意思的樣子。
“一有點兒好就湊上來了,這人真是太勢力了。”春芳一句話總結,其實還挺精準。
梅淑儀看了她一眼,似乎沒發現這人的心直口快還有這樣的準確,笑了一下,說:“以後這樣的話可不好說,隔牆有耳。”
春芳已經很久沒得一句好話了,頗有兩份受寵若驚地看著梅淑儀,說:“這不是在主子面前嗎?在主子面前哪裡還用藏著掖著。”
梅淑儀笑了笑,沒再說,眼中卻有了善意,顯然這句話讓她聽得很順耳。
李景春眼睜睜看著隨著梅淑儀的復寵,春芳也一句話翻身,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恐怕對方又會翹起尾巴來了。
果然,之後收拾東西的時候,滿院子都能聽到春芳訓斥這個訓斥那個的聲音,清脆的嗓音在炎炎夏日聽來,倒也有幾分爽利,碎冰一樣,稜角分明。
丁善被指使得團團轉的時候,總是不忘擺出一張苦臉,私下裡還跟李景春抱怨他這個總管沒威嚴,怎麼就讓一個大宮女稱王稱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