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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頭有一片地方,桑梓村的大部分人死後都埋在了那裡, 乍一看,林立的墓碑,有些公墓的感覺, 梓樹在周圍層層包圍著, 晨間的冷風環繞, 白色的紙錢在空中飛舞, 掛在樹梢上,猶如飛絮。
申大伯的遺像是十年前的照片,看著還很精神,目光炯炯地看著外面的人,好像正在說什麼好笑的事情,露出爽朗的笑容來,看著就是個可親的人。
下葬的過程很快,墓地是早就準備好的,申大伯跟所有的老人一樣,早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壽衣和板材,連同墓地這邊兒也是早有過規劃,申父他們照著安排走,也省心了許多。
看著那簡單的棺材落下,看著那些土一層層覆蓋,直到最後再也看不到那些許暗紅,又是一會兒,一個小小的墳包立了起來,墓碑豎了起來。
申父又領著申寐磕頭,申寐跪拜的時候並沒有看到申大伯的女兒,連他見過的那個外孫女也不見蹤影。
回來後才知道那兩個根本沒來,她們就回來待了一天,然後就說是有事,拎著行李箱就走了。
這種過分的做法讓村里人不少都在背後嘀咕,這是多大的仇恨都到了這樣的地步,連老人的最後一步都不好好送。
相較之下,申父和申寐倒是刷了一波好感,哪怕申寐其實也就是來了兩天,並不比申大伯的女兒更孝順。
回去的時候剛好中午了,申母跟著幾位大娘已經做好了飯,雞鴨魚肉的,看上去就跟過年一樣。
申寐跟著申父敬了酒,他這樣年齡的男孩子,喝酒也都是大人默許的事情了,就算是抽菸,只要不過分,基本上也不會被斥責。
“酒有什麼好喝的啊,難喝死了,我想要喝果汁。”莫桑桑嬌滴滴地說。
齊格有些暴躁,說:“行了行了,回去讓申寐給你喝,這會兒別煩了。”
“煩什麼啊,誰煩啊!”莫桑桑不幹了,她本來也沒什麼意思,就是嘀咕一句,沒人理會也無所謂,哪裡想到會得來齊格這樣的說法,瞬間委屈了。
突然爭吵起來的兩個人讓所有人都有些莫名,申寐扶額,把手中的酒杯放下,跟申父說了一聲,就離開了席面。
“你們兩個,都別鬧了。”
走到外面,申寐低聲說了一句,他的心情很不好,大伯爺的死沉甸甸的,好像是壓在心上的石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放下那種無形的沉重,胸口悶得喘不上氣,腦子裡又是一團亂,半點兒耐性都沒有了。
“… …嚶嚶嚶,明明不是我在鬧,分明是齊格他沒事兒找事兒,嚶嚶嚶… …”莫桑桑的哭聲又來了,她總是這樣多愁善感,很容易就能夠放水淹人。
齊格倒是不吭聲了,好像根本不存在了一樣。
“閉嘴!”
申寐似乎忍無可忍地低吼了一句。
瞬間,周圍安靜了。
返回桌邊兒再次開始應對村人話語,申寐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下午的時候,申寐踏上了回程的路,他是跟著申母一起回去的,申父還要多留兩天,陪陪申爺爺。
晚上母子兩個簡單的晚餐吃過後,申寐早早就去睡覺了,身體照例交給了齊格。
安靜了一整天的幾個人格再次活潑起來。
白寶寶第一個開口,說:“申寐為什麼那麼生氣?”
“哼,誰管他。”莫桑桑還是不高興。
秋長風溫和說道:“其實他心裏面也不好受吧,這樣的事情,太突然了,他又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偏偏,還是那樣的死亡,讓人無法釋懷。”
無論是病死還是老死,對一個老人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對他的親人來說也都能夠理解,這就跟花開花落一樣,都是正常的。
但,喝農藥自殺而死,這種毫無理由,簡直如同玩笑一樣的死法,怎麼能夠讓人那麼容易接受呢?
更別說,申寐對申大伯的感情還挺深的,回去了看到的卻是周圍人該吃吃該喝喝,一臉的笑容好像這真的是什麼喜事一樣,這就更讓人難受了,尤其,他還根本不能指責對方。
龍老頭嘆息一聲:“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這種事情,都這樣的,免不了的,誰能知道誰以後是怎樣的死法呢?要我看,八十歲,也能算是活夠了,別看現在的醫療條件好,很多人可都活不到那個時候… …齊格也是心裡難受,這才脾氣燥了點兒,桑桑你別跟他計較。”
莫桑桑聽到龍老頭這好像是偏向她的話,有了台階,順勢就下來了,說:“我也很難過的。”
這句非常沒有誠意的話好歹面子上是過去了,齊格輕輕用鼻子發出一個氣音,沒有再說什麼。
晚上的作息沒有人跟齊格爭,他看了好一會兒的書,一直都沒有說話,整個房間的氣氛十分沉悶。
這種不正常的情況沒有持續兩天,第二天到學校之後,仿佛就是到了另外的一個環境,想要讓人孤僻一下都不能,外面那些歡笑就好像是長了小鉤子一樣,一下一下,都在往心裡掛。
申寐的心情不自覺就放鬆了許多,體育課的時候還給程穎幫了個忙,得了對方一聲“謝謝”,一個班的學生,天天見面,對方又是那樣的女神人物,申寐的心跳都不自覺快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