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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他也會自怨自艾,他的出身不好,那樣的出身,是不可能娶得真正的淑女,為此他還對著帕子抱歉了一回,不能求娶何必誤了佳人,但他終究捨不得丟掉帕子,最終也因此成屈。
那個時候,她又能夠離開帕子了,便去看牢中的他,不復俊秀,已經拷打,他還是不認那罪名,沒人相信他的冤枉,所有人都當他小丑一樣的人物,嘲笑他想要個出身的野心,把他貶到淤泥里,認為他也是那樣的一灘骯髒齷、齪。
言語中,也有人辱及繡帕的主人,也就是她。
他卻為之爭辯,明明被打成那樣了,也知道那帕子成了物證了,他還是會說:“人死為大,明明她是受屈死的,你們怎麼還如此口無遮掩,——我雖然沒見過那位姑娘,但只看那帕子也知她心靈手巧,怎是我能攀上的,你們放著真兇不去抓,只會在這裡冤枉我,侮辱死者,還是人嗎?禽獸不如!”
沒有人在乎他的言語,一個個都在嘲笑,甚至還有那等地痞式的人物笑著問他“牡丹花下死的滋味可好?”
他後來也明白了,哪怕他有個當刑部侍郎的嫡兄,哪怕他有個也被稱為才子的生父,哪怕他的祖父其實也是那位英武過人的果毅候,但他只是個沒有被認回去的外室子,比那些平民還不如,身份低賤,又算得了什麼,怎能被人尊重。
一天天沉默著,然後在某一日昏迷過後被人拉著手按了個血手印,再後來,就是刑台之上一刀兩斷之時,他被迫低著腦袋,只能看著那一方地面,連她都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麼,可有後悔撿了那方帕子,可有後悔之前的珍重,又,可有怨懟那讓他白擔了罪名冤屈致死的女子?
她看得見他的親娘在哭,柔弱地倚在他的生父懷中,只看那男人的憐惜,便可不用擔心他親娘以後的日子了,但是,他呢?
她還是不敢看,生怕看到那死不瞑目的雙眼瞪著她,深深怨恨……
不知道是如何消散的,也不知道是怎麼成了大理寺卿的嫡次女,但在偶然聽到他的名字後,還是執意要去看上一眼。
就那麼一眼,確定了就是那個人,她便一廂情願地決定嫁給他,上輩子他思而不得,反而為此受了冤枉,送了性命,她既然知道了,便把這一生陪他,無論好歹,不離不棄。
本以為是償還恩情的,沒想到他卻比上輩子優秀那麼多,竟是她占了便宜了。
每次想到這裡,江秋容都忍不住偷笑,又感慨,上輩子的確是自己害了他,明明這般才華,最後卻無人知曉,反而冤屈致死,這份情,她怕是還不清了,且容她下輩子還吧。
下輩子,她一定對他很好很好,讓他欠她的情,追著來還,而她一定要先走一步,免得那一番悲痛,然後,下下輩子,對找來的他很好很好……再糾葛生生世世,永無止盡。
紫荊花架下,頭髮已白的婦人在躺椅上靜靜地合上了雙眼,右手自然滑落,一方繡花帕子悠然落下,嫩粉色的花朵盛開在角落,她一生只用這樣的帕子,帕子上只繡這樣的花,有人問她為什麼,她笑:“因為幸運啊,能夠遇上不能錯過的人。”
希望你不記得,又希望你記得,這份緣,是上輩子留下來的,也要留到下輩子去。
第73章
每一次離開都會讓人覺得惆悵,哪怕應該了無遺憾,但每當想起,那些情,那些事,總有些難忘。
坐在探出的窗台上,紗質的窗簾在身後輕輕飄蕩,背帶褲,條紋衫,還有一雙黃底淺灰色的運動鞋,白色的運動襪比鞋沿兒高一些,露出一條邊兒來,一晃一晃,偶爾會蹭到那爬牆的山虎。
“童童,童童……”呼喚聲從樓下傳來,窗台上的男孩兒回頭,半張白嫩的小臉露出來,一雙單眼皮的小眼睛微微睜大了些,似乎在看是誰在叫他。
圍著圍裙的婦女走上來,見到坐在窗台上的小男孩兒,驚了一下,咋呼道:“童童,快下來,這麼高,可不是好玩兒的!”
若是正常的孩子,猛然間被嚇了這麼一跳,就會真的掉下去了吧,是的,劇情中就是這樣。
原主在八歲的時候因為頑皮跑到了窗台上往下看,正好後頭有人叫,他回頭,就看到保姆驚慌慌過來要把他抓下來,害怕被責罵,腳一滑,他就直接掉下去了,二樓,不算很高,但對一個孩子來說,足以把腿摔斷。
見到出了事,保姆也著急,卻又心存幻想也許只是扭著了呢?胡亂捏了幾下之後還讓原主忍著疼不說,她買了些扭傷膏藥之類的東西給貼著,想著過些日子也許就好了。
原主的父母都是明星,忙著拍片忙著演戲忙著傳緋聞秀恩愛,本以為對兒子是保護作用的不透露,在某些時候也成為了一種傷害。
腿傷被耽誤了,保姆後來發現越來越嚴重,不敢承擔責任,悄悄跑了。百忙之中不得不回家一趟的父母發現這件事,急慌慌讓助理把孩子送到醫院醫治,但已經晚了,最終還是留下了後遺症,小小的孩子就不得不當個瘸子了。
整整一年,都沉浸在這種傷痛之中,其後的日子,便是在沒人知道他父母是誰的情況下被認為是棄兒,因為腿傷而彆扭的走路姿勢,遭到別人的嘲笑欺負。
這樣的情況下,最終成長起來的原主成了一個陰鬱的人,他沉默寡言,一張好臉孔卻總像是打算害人一樣陰沉沉的,任誰都不喜歡他,連他自己也不喜歡,開始是虐待動物發泄心中的暴戾之氣,又從虐待動物發展到虐待別人來獲得愉快,最後,死於吸毒過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