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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次啼哭,他大約就知道,屬於他的機會可能只有這麼一次,錯過了就會永遠錯過。
抓著白色衣裳的手更加用力,那衣服滑如魚身,帶著河水的冰涼,他不確定是否能夠抓住,更害怕不能夠抓緊,仰望著對方,光芒刺入眼中,淚水瞬時流了下來,看不清那背光的大人是怎樣的容顏,光暈在他的身後,像是把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光中,隨時都能融化在其中。
“那麼,走吧。”
崔闕彈了彈手指,無形的鬼氣化作了外裳,純白的衣裳像是淹沒了所有的污垢,包括那不堪回首的出身和過往。
下一個城鎮的時候,崔闕用之前在平樂換到的錢買了衣服給崔劌換了,鬼力化成的衣服帶著一種陰氣,長時間穿在身上,對人的健康來說並不好。
帶了一個孩子,行程便不能夠太隨意了,崔闕帶著他在城鎮停留,同時檢測了一下他的資質,確定他能夠修煉陰陽師的靈力之後,便開始教導他最基礎的修煉。
崔劌在這方面的理解力只是常人,崔闕多年不當老師,難得來了興趣,卻無法忍受自己總是面對一個不那麼聰明的學生,人大概都是如此,對旁人的耐性沒有對自己多。
為此,崔闕把崔劌寄放在了寺廟之中,這座寺廟的和尚是個年過花甲的老者,他的眼睛已經十分不好,法術也幾等於無,只能對附近的人做個賜福術之類的,旁的都不太會,崔闕的偽裝他根本看不破,只把他當做平常的施主,讓他帶著崔劌在這裡借宿。
因為老和尚的疏忽,崔闕終於有機會研究和尚們修煉的方法,跟他在某世所知的差不多,而其高明之處,大概得益於這裡鬼怪的繁多,他們的皮肉血骨都各有妙用。
在這方面,除非了解所有百鬼的特性,否則很難開發出這些應用,從這一點上來說,人類和鬼怪之間的了解已經十分深刻了。
“老師,和尚難道不應該是慈悲的嗎?他們肆意殘殺鬼怪,不是錯嗎?”
曹劌的聰明在道理上思考更多一些,很快就從崔闕的教導之中發現了有些矛盾的地方。
“什麼是慈悲,對什麼人慈悲,都是不同的。”
人類和鬼怪,本來就是兩個陣營,誰也不會竭盡所能為對方考慮,和尚的慈悲只是對人類,他們對鬼怪的殘忍也是對人類的慈悲。
便是崔劌,站在人類的陣營,他哪天會朝著自己反目呢?
崔劌安靜地思考著,他大約是以前就沒什麼人能夠交流,早就習慣了自己思考問題,很少會問出什麼來。
“這世上真的有佛嗎?”
他又問。
“這世上真的有神嗎?”崔闕反問,他到現在看到了不少據說神佛的痕跡,而在他看來,那些都是一些修者的證明,他們的層次的確高人一等,但力量的形式只有深厚,並無高低的變化。
“凡所見,未必為真。”
崔闕看著崔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繼續說道:“也許你修煉到一個層次就會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但在這之前,你要確定的是你能做什麼,你想做什麼,你以後會做什麼,我教給你方法,而未來的路,你要自己選擇。”
崔劌露出一絲淺笑來,好像已經想到了點兒什麼,卻沒有急著說出來,而是先點了頭。
看著他的樣子,崔闕也笑了,其實他的選擇只有最開始的那兩個,人帝還是鬼帝,否則,靈力的修煉就像是把他導入了一條不歸路,鬼怪的垂涎,人類的忌憚,太過出眾的存在,想要保存自己,只有做到最頂端才能免於死於陰謀。
這段時間安逸的生活讓崔劌活潑了很多,跟崔闕交流完之後,露出一個有點兒赧然的笑容來,轉身走了。
孩子的身影很快就在迴廊轉折的地方消失了,他每天的課程,除了跟崔闕學習交流之外,就是跟那個老和尚學習文字語言等,這方面,崔闕並不能教給他更多,因為他並沒有原主太多的記憶。
每晚,崔劌還要自己修煉靈力,他的悟性並不是非常好,但按部就班,他有著常人難以做到的努力,大約每一個機會對他來說都是非常難得,並不會輕易錯過。
這方面,崔闕省了督促,也是非常滿意的。
寺廟修建在山中,而這座山並非名山,山中因為寺廟緣故,妖物都退避得遠了些,崔闕無事的時候會過去逛逛,了解一些百鬼之中的八卦,比如說茨木童子是怎麼被人砍掉了一隻手臂,比如說酒吞童子是怎麼跟人類拼酒,這些百鬼之中的大佬們,哪怕遠在天邊,也總是妖物們關注的存在。
與之相比,野寺坊那類的百鬼就籍籍無名了許多,但,得益於崔闕給的那個身體,他的消息也傳到了附近的妖物之中。
“不知道是在哪裡得了好處,到處嘚瑟。”
“總有一天會被和尚收了。”
從這些沒什麼好期望的評價之中,能夠聽得出野寺坊的人緣兒有些一般。
連姑獲鳥多抱走了一個人類嬰兒都能得到這些妖物們的期望,對那些追捕姑獲鳥的和尚道士表示憤慨。
“每次都好好養了的,雖然都死了。”
“幹什麼要趕盡殺絕,最討厭的就是那個壺大人了,太可惡了!”
和尚之中,壺大人在人類之中的聲譽很好,在妖物之中,簡直就是深惡痛疾,不知道多少百鬼都在暗中詛咒對方墮入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