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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全是一片灰色,已經乾涸,發散的瞳孔表明了他的死亡狀態,然而,沒什麼人關心,如同他不知道什麼原因死在了這裡,也沒人關心一樣。
瘦得如同雞爪一樣的手上不僅僅是黑色的污垢,指甲縫裡的也不僅僅是髒污,還有些綠色留在指甲蓋上,像是青草的顏色,又像是某種未知的毒素。
在他的不遠處,還有幾具孩子的屍體,他們似乎是分屬於不同的時間,有的已經被蛆蟲占據,有的還保留著一絲全貌,而造成他們死亡的原因也不盡相同,僅從外表上看,能夠看到的就有火燒和毒死兩種,其他的,大約是血都流干,屍骨都暴露的緣故,已經看不到肉體上的傷痕了。
似乎是中毒死掉的男孩兒突然眨了眨眼,太久沒有閉合的眼想要閉上也是格外地困難,他最終放棄了這個動作,歪歪扭扭地站起來,如同一具喪屍一樣,睜著眼開始順著一個方向走,他的速度不快,隨著每一步走出,身體都端正了一些,到最後,已經如同正常人一樣了。
“眼睛徹底壞掉了,這可真是糟糕。”
“嚴格來說,這並不算是一次奪舍,控制一具死屍的感覺,慶幸自己曾經做過傀儡吧,某些地方似乎也是差不多的。”
“也許應該重新找一個身體奪舍,這個身體太糟了,那未知的毒素已經占據了整個身體,不能修煉沒有新的精神力補充,根本無法驅逐這些毒素,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會把毒素帶出去,害死更多的人。”
“身體的記憶已經消散,無從知道這個世界具體的狀況,但,這是一個西方世界… …”
唐清想著這些事情,腳步卻在加快,一直睜著眼睛其實也不是多麼引人注目,只那雙眼的無神很容易被人察覺出有問題,但,大約也沒誰會仔細看一個小乞丐一樣的孩子吧。
不知道這些孩子是什麼身份,竟然被拋屍在那裡,碰見了,也許可以查一查。
從荒野到大路,“看”到那種西式馬車的時候,男孩兒費勁兒地閉上了眼,這動作並沒有實際意義,卻是他理解上的不嚇人,即便如此,在那馬車經過的時候,他還聽到風中傳來的笑語:“嚇死我了,那是煤嗎?”
玻璃窗之內拉著紗簾,一掠而過的瞬間,外人並不足以看到裡面的人是怎樣的,但唐清“看”到了,精神力就是最好的作弊器,能夠讓他“看”到一些他想要知道的東西,只不過礙於精神力已經被耗費太多,他如今所用有限,超過一定距離就不會細看了。
馬車並沒有因為路邊的“黑猴子”而停頓,飛快地順著大路離開,在它的前方,那條大路的盡頭能夠看到一些升騰而起的白煙,十分明顯幾乎要遮天蔽日的白煙。
高高的煙囪如同一根根筆直的樹幹,頂立起天空,白煙就從那裡面竄出來,無休無止地為天空提供更多的雲霧。
已經無法分辨出藍色的天空之下,一個個橫平豎直的房子看起來毫無美感,它們唯一的優點或者就是比較大,裡面屬於機器的嗡嗡聲,即便隔著厚厚的磚牆還能聽到,從玻璃窗看進去,能夠看到一些工人正圍著機器打轉,他們專心致志地忙著手中的活兒,把一些東西送入機器,又把一些東西從機器之中接出。
升騰的白色煙塵瀰漫在廠房內外,霧蒙蒙的,像是在看夢境之中的一切。
如果是幻想主義的人看到了,大約會有些浪漫的聯想,前提是把霧中的景物換一下,不要是那些毫無美感可言的工人,他們臉上深刻的痕跡如同對生活喋喋不休的抱怨,讓人看到了就只覺得苦難而非夢幻。
黑色的污水汩汩流入河床,本來清澈的河水已經變成了褐色,比鄰岸邊的地方甚至有了一層膠質的感覺,讓人看一眼就覺得黏膩,偶爾有些白色的痕跡,細細長長,像是翻起的魚肚,惹得蚊蠅亂飛。
附近的地面也染上了一層黑色,不是純粹的黑,那飛舞的白色粉塵會落在這些膠質之上,星星點點,匯聚成一條特殊的路,踩下去的時候也許會帶出一腳黑泥,也許只會沾染上一些白灰。
這並不是一年兩年形成的路,如同空氣中的那股味道,並不會在短時間內消散。
男孩兒腳上沒有鞋子,他光著腳,並沒有貿然踏上這樣的路,站在草地上看著,這附近的草也變了顏色,有些泛著灰白,有些已經發黑,體表黑色的皮膚讓他與這裡格外相容,寬大的破舊衣裳就像是一面旗幟,隨風展開。
“蒸汽——機?”
有些令人意外的認知,這裡的文明程度並非太落後的樣子。
“哦,瑪麗,瑪麗,你怎麼了?”
一聲驚呼,一個女工模樣的女子倒在了地上,就在路邊兒,突然的情況讓還在和她說話的女工來不及反應,她高聲驚呼,對眼前的狀況非常害怕,她試圖去扶起她,然而… …
“誰來幫幫我,誰來幫幫我們?”
隨著她的呼喚,一些人聚攏過來,嗡嗡嗡的聲音也壓過了低聲的哭泣。
“不幸,太不幸了,她才十九歲。”
“早說了要讓她注意點兒,這可真是… …”
“這麼說又要招女工了?”
“天啊,這可真是,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