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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會在那些貴人家中的庭院栽種下來,等到合適的溫度和水份,便會次第開花,構成一片令人艷羨的爛漫。
這樣昂貴的樹木,可不是用來讓人做柴火燒的,專門的柴火都是從老遠的地方,那些海拔低,還有林木存在的地方運來的木頭,把木頭往山上運,沒有任何暢通的道路,其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等那木頭運到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用得起的了。
所以,最常用的助燃物其實是牛糞,那些可以用來糊牆,可以用來燒的牛糞簡直是這片地域最好用,也最適合普通人家的東西。
會有窮人家的孩子背著簍子跟在牛的後面撿拾牛糞,然後一點點往家運,讓自家能夠不再飽受寒冷的侵蝕。
但燃燒牛糞對窮人來說也還是太奢侈了,他們便不在天黑後出門,早早關閉的房間或許還能留下一些白天的溫度。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天一點點暗下來,風一點點大了,察覺到寒冷的人們漸漸離開,一位摩喇(老太婆)拖著兩條花白的麻花辮,走的時候跟已經睜開眼的僧人說:“喇嘛快回去吧,這天冷了。”
桑吉丹巴頷首道謝,站起身來,視線所及的地方,一輛四人抬的轎子已經漸漸走近了。
這個時候,他身邊的人見他有了動靜,也都起來跟他道別,等到轎子來到跟前,他的身邊已經沒什麼人了,他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轎子過來。
被晃蕩了一路的轎中人早都睡了一覺了,這樣顛簸還能夠睡著真虧了他身體好,忽赤兒一直不喜歡這裡,哪怕他如今在這裡如魚得水,得到戈日爾汗的信用,但他的心中是瞧不起這裡的人民,甚至鄙視這裡的環境的。
“這鬼地方,真是糟透了。”
忽赤兒以前的身份當得起“貴人”的稱呼,從來沒有受過什麼苦,若不是因為自己國家戰敗,他淪為了俘虜,恐怕也不會受那麼多苦,哪怕如今一切的水準都有了些提升,甚至因為他跟著汗王,某些條件比以前還要好很多,能夠征服那麼大一片土地的汗王,他所擁有的是忽赤兒原先那個小國家所無法給予的。
但,他還是不喜歡這裡,討厭這裡的一切,無論面上對汗王笑得多麼諂媚,轉過臉來,都能用兇惡十倍百倍的態度來對待對方的子民,他們都該死,若不是他們的勝利,又哪裡會有他今日的苦楚。
“大人,大人… …那個估肖喇,他,他,他已經到了!”
服侍在忽赤兒身邊的是當地的民眾,他們有著對佛無法磨滅的信仰,遠遠地看到那本應該落在後面的僧人出現在眼前,還是氣定神閒,等候已久的模樣,誰都會不由自主地心裡打顫。
哪怕為了各種原因,他們幫著大人做了不少的壞事,執行了不少讓心靈沾染塵埃的命令,但他們對佛的崇敬,卻是壓抑在心底的,見到這般無法解釋的事情,通通又歸結到佛的身上,最先心虛害怕起來,聲音都發著顫。
“什麼?什麼!”
還在打哈欠的忽赤兒揉了揉眼睛,掀開帘子看還覺得看不清楚,不等轎子停穩就跳下轎子,嚇得那四個轎夫普通跪倒,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舉動,也就沒有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樣子。
“你是怎麼到的?不對,你什麼時候到的?”忽赤兒連續地提問,他知道這一段路有多長,去的時候就滿心的不耐煩,回來的時候,哪怕同樣是走路,但四個年輕力壯的轎夫抬著他一個並不重的人,怎麼都沒有理由比一個年齡還小的孩子走得慢。
桑吉丹巴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口宣一聲佛號,垂眸不語,他的個子低,這樣一垂眸,別人更是看不到他的眼睛中到底有著怎樣的情緒。
忽赤兒沒有對佛的信仰,他定了定神,轉身回到轎子上,嘟囔一句:“賤民腿腳還挺快。”
他想,這些山上的人從小就走山路,走得比他的轎夫快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平路和山路還是不一樣的。
這件事就這樣被揭過,他在轎中坐穩,揚聲道:“繼續走,走快點兒,連個小孩兒都不如!”
聽到他的抱怨聲,轎夫們都有些害怕,這位大人的脾氣喜怒多變,最是讓人害怕的還有對方的手段,真的是太狠辣了。
哪怕已經走了一天的路,非常累了,這些轎夫已經汗如雨下,卻還是在他的一聲命令之下快速走了起來,氣喘吁吁的聲音哪怕隔了一段距離,卻還是能夠讓桑吉丹巴聽到。
他沒有再用什麼神通——佛法的玄妙和精神力勾結起的種種神妙直接被他命名為神通,平穩著步伐,略略落後那些轎夫一些跟上了轎子,最為讓人駭然的是,無論那些轎夫的速度快慢,他跟轎子之間保持的距離都是不變的。
注意到這一點的忽赤兒的隨從一下子白了臉,他做的壞事太多,乃至於一想到佛祖可能會有懲罰,他便先自己受不住了。
之前能夠昧著良心做那些事,不過是因為利益夠大,這時候看不到利益,只看到神通,自然會害怕被佛祖懲罰怪罪。
因為這樣的一點兒懼怕,之後他對桑吉丹巴的態度就友善了許多,對忽赤兒的一些命令也陽奉陰違,讓桑吉丹巴在汗王府的日子並不是那麼難過了。
到達汗王府的時候已經是天黑,汗王正在飲宴,周圍支起來的火盆當中堆放著不少燃料,火焰熊熊,將這府邸的一片天空都熏成了橙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