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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腿兒齊全,沒病沒災,就是他娘沒奶水,缺了食兒,養一養就是白胖一個了,落地才十天,眼睛都沒睜開,以後可就是親兒子。”
她的詞兒不新鮮,之前的也有這麼說的,便是緊著她後面進來的那個婦人,也用差不多的詞誇耀著自己找來的孩子,還迫不及待地解開了襁褓,可是不巧,那個同樣不大點兒的小嬰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尿了,一股子尿騷配著那黑猴子一樣的丑,可是讓人看不順眼。
站在何老娘面前的婦人很快又把眼珠子看向了這邊兒這個,翻開襁褓,把小嬰兒反正都看了看,撥拉幾下胳膊腿兒,確定都沒問題,這才微微點頭。
也不多說,先把那位送出門,道了謝給了個安慰紅包,再轉頭跟何老娘個談價錢。
何老娘也不是頭一回做這個買賣,知道價格大致多少,也沒貪心地報高價,以為沒人爭就萬事大吉了,她說了個很實在的價錢,那婦人也不還價,當下就應了,把懷中準備好的錢給了她,接過了嬰兒。
嬰兒被她放在塌上,何老娘也沒多看,笑呵呵跟著往外走,還不住誇嘴:“你放心,這事兒從沒有過,這孩子養養,親娘都不認得,再不會有人煩你。”
婦人點頭:“多謝了。”
賺了錢,何老娘心情大好,被送出門後就趕緊出城回去,扭頭就把一半的錢給了劉娘子,少不得又安慰幾句,讓她重新打起精神來,若是對方要嫁,她這裡說不得還能賺第二筆。
留在小宅子裡的婦人卻沒馬上抱著孩子認親兒,先弄了熱水把小嬰兒洗過一遍,又用厚實暖和的小被子包裹起來,妝點一新之後,哪怕那嬰兒小臉還黃著,看起來也似多了兩分富貴氣。
“希望養養就能白些。眉眼倒是秀氣。硯兒,你以後就是我的硯兒了。”
想到自己的硯兒,婦人又要落淚,抱著嬰兒,強自忍住,眼底浮現一抹厲色,硯兒的仇她是必然要報的。
有了新名字的硯兒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這仇怨,可是深了去了。
嬰兒沒什麼記憶,剩下能夠參考的就是劇情了,然而這一次的劇情有些不同,只有一半,老實說真不如沒有,這一半雲山霧罩,實在是看不出什麼來。
可能人生就是個大悲劇吧。
這婦人是永平候旁支某房袁毅的妾侍崔姨娘,便是常有的那種老婆留在家,帶著妾侍出門不說,回來還要再帶回來兩個妾侍的那種妾侍。
袁毅因永平候關係,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管理駐軍糧草統計等問題,任上一待三年,這次回去就是要活動活動,換個更有前途的官兒,也就是升個級。
崔姨娘懷著孕多有不適,路上又不能為她耽誤行程,就脫離了大部隊留在了半道上,生了孩子才發現竟然是個死胎,便有大夫悄悄說是懷孕的時候吃了什麼有毒的東西導致的。
這可是真要把人逼瘋了,還指望靠著孩子在大宅門裡立住腳,哪裡想到孩子沒了,好好的一個男孩兒就這麼沒了。
崔姨娘不甘心,就想要找一個男孩兒回來,這件事必要隱秘才好,為此崔姨娘親自過手,還特弄了這麼一個宅院掩人耳目,孩子到手,就要走的,也不怕人找到,這城中買賣嬰兒的何止一家,有點兒心眼兒的都要防著孩子的親生爹娘能找過來,她也不算特殊。
收拾了宅子裡的私人物件,崔姨娘就從後門拐出去,她做了偽裝,不熟悉的人根本認不出是她。
等到再從某個巷子裡的後門回去,就碰見正一臉緊張守在門口的秀梅,見她回來,眉目舒展,鬆了一口氣,趕緊迎了她進屋。
梳洗換裝之後,剛才還有些顯老的婦人便是秀色可餐的俏佳人了。
二八芳齡,成了妾侍,生了孩子,對她們來說,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秀梅打開襁褓,看了看嬰兒,發現小臉發黃,皺了下眉,崔姨娘見狀笑說:“養養就白了,也是我這個當娘的虧了他奶水,在外多有不便,大人也不會怪我的,儘快尋個奶娘就是了。”
“也是,小少爺也是吃了苦了。”
秀梅這般說著,就把事情安排下去了,之前還在兩人身邊兒的老嬤嬤都不中用,通通被崔姨娘發賣了去,其中有那麼一位還有點兒慘,瞎了眼啞了嗓,後半輩子恐怕都不得善終了。
第二天,便有奶娘補上來,崔姨娘攥著賣身契,放心了許多,帶著人就走了,等到了袁宅,已經是十幾日後了,袁硯早就睜開了眼,白白嫩嫩的小臉還是不胖,但白皙的膚色,秀氣的五官,誰見了都說更像崔姨娘,也讓崔姨娘安心了許多。
袁毅不缺兒子,宅子裡的幾個兒子也有姨娘生的,崔姨娘這個並不顯得特殊,後宅之中的老夫人夫人,憐惜她小小年齡路上吃了苦,對她多有寬容。
崔姨娘表面上都乖巧應了,回到屋中卻難掩恨意,這一個個,可真是會裝樣子,若不是那老嬤嬤早就招了,見到這般慈眉善目的觀音,她恐怕還真的要拜一拜了。
年齡雖小,她卻很能壓事兒,許多心思都藏住了不與人說,便是秀梅,提心弔膽總怕她要做什麼,看了些時日也放心了,對小少爺袁硯愈發憐惜,實在是這姨娘太能鬆開手了,從不用兒子爭寵,也就愈發顯得呆笨乖巧。
兩年後,崔姨娘就再次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