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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急了還咬人吶,他們都殺了差役了,若是進城來,能放過咱們?”錢父半點兒不存僥倖心理,有備無患地先準備逃跑出城的事宜。
錢家的做法也是城中大戶普遍的做法,縣尉分明知道他們不老實,但是這種時候也不是計較的時候,時間緊迫,沒有足夠的人守住城門,一旦亂民進來,他肯定是陪著縣令最先倒霉的。
賀家的門戶緊閉,賀勉作為長成的兒子,也有幸得到了父親的面授機宜,為他準備了一條逃生的路線,這些大戶人家,尤其是商戶人家,一向都喜歡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如今碰到事情,一時的慌亂過後,反而比別人更先安定下來,心理有了章程,做事也就不慌了。
錢淑作為兒媳,是完全被摒除在這些事情之外的,她又不是宗婦,又不管家,浮萍一樣,安定的時候自然能夠隨意在水面舒展,不穩的時候也只能無奈隨波逐流。
“小姐,可怎麼辦啊?”二等丫鬟朝露隨著錢淑嫁進了賀家,身份也提了一等丫鬟,如今就在錢淑身邊伺候,感覺到周圍緊張的氣氛,擔憂地看向自家小姐。
危難之際,女眷很容易就是最先被放棄的,因為很多的危難,她們也都是更容易存活的,縱然尊嚴有損,性命的保全性到底高於男性,而她們的價值,在這個社會結構之中,也是作為男性的附屬品存在的,既然是附屬品,便不能夠要求更多。
錢淑心裡頭也隱約有些不安,她並沒有意識到是社會形態帶給了她太多的不安全感,反而覺得是自己禁不住事兒,又要在丫鬟面前穩住,便什麼也沒說,只把手中的帕子揉了又揉,都快要擠出水來了。
下頭的幾個丫鬟也是各有心思,翠兒長大了一些,如今也提升到了朝露曾經的位置上,知道的多了,看到的多了,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想到的卻是早知道早些嫁了,有個男人依靠,這會兒也安全許多。
在被賣到錢家為奴之前,她也是經過事兒的農家丫頭,自然知道亂民是什麼樣的,也曾見過流民如蝗蟲一樣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場景,她的父母就是沒有拼過那些流民才沒了,她也是運氣好,能夠落到人牙子的手上,掙出一條生路。
比起屋子裡頭心慌慌的主僕二人,翠兒已經會偷偷地拿一些不打眼的碎銀子藏在自己的衣服里,又從小廚房摸了些能放的吃食貼身藏了,如果真的有個什麼萬一,憑著這些東西她也能夠在某處藏起來,躲過一劫,一如當年躲過流民之亂一樣。
如今這不也是一場流民之亂嗎?
在別人手底下做下人的,沒有幾個是傻子,哪怕是最不中用的粗使下人這時候也有自己的小聰明,懂得搶在亂民之前先給自己尋摸一點兒好東西。
“放心吧,會沒事的。”
華言的精神力掃了一圈兒,看到各家的做法,再看到已經帶人到了城頭的縣尉,睜開眼開始安慰家中的人。
這一次是會沒事的,因為外頭實在沒有什麼能人,一時的意氣過後,已經在思量著走了,看著眾多的人數其實不堪一擊。
縣令不能幹,縣丞卻果決,又有敢擔事兒的縣尉在,到底是氣數未絕。
華言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裳,說:“備車,我要往縣衙一行。”
這種時候,街面兒上已經十分蕭條,早有地痞流氓趁著外頭有事,自己先在城裡劫掠了,高門大戶他們不敢闖,其他人家可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榮伯一直防著外頭的人,就怕有人砸門進來,自己更是不敢開,這會兒聽到要備車,立馬跪下了:“不能出去啊,外頭太亂!”
哪怕隔著一條街,也能聽到哭喊聲傳來,定然是有人鬧事兒,這會兒他們仗著法不責眾,一個個膽子都大得很,平時會畏懼的人,這會兒未必會被他們放在眼中。
“沒事兒。”華言執劍在手,頗有幾分君子之風,“我也不是弱不禁風的,算了,備馬,我一個人去,你們守好門戶就是。”
見到華言不聽勸,榮伯苦著一張臉只能照辦,卻是萬萬不敢讓主家一人出去的,到底還是找了車夫和小廝跟上。
華言見狀也沒吭聲,其實跟在自己身邊更加安全,但是也不好把一家子人都帶著,看著家中人丁,他把小廝留下了,只用一個車夫,坐著馬車就出去了。
才出了巷子,就碰到了街上趁火打劫的賊子,他們見到馬車自然圍攏上來,能夠坐得起馬車的都是富貴人家,由不得他們不眼饞。
“大膽賊子,不知死活。”
華言趁著人還沒有圍攏上來,跳下車,長劍一揮便先出手,動作間瀟灑隨意,劍尖划過,卻是賊子哭喊著倒下,長劍由下而上,挑起長長的一條血痕直入眼眉,滿眼的血紅加上身上的疼痛,足以讓他們被錢財誘得發熱的腦子清醒一點兒,有些人到底不是他們能惹的。
身為異類之屬,華言不確定自己殺人會怎樣,是否會有天罰,便不敢把事情做絕,一旦修真便是如此,輕易不敢傷了螻蟻性命,只是略施小懲,讓他們不敢再犯而已。
賊子們讓了路,道路之上幾無人聲,家家戶戶緊閉大門,儼然已經草木蕭蕭,馬車行得順暢,很快就到了縣衙門前。
華言下車整衣,慨然邁步而入,無人把守的大門如同街面上一樣冷清,直到二門那裡方才有了人在,往裡面通了口信,領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