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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且等我回去賠你幾根便是了。”伍氏吃完半截笑了:“不過是幾根瓜,你心疼成什麼樣子了。”
樹蔭下轉出一個高瘦的老和尚,他念了聲佛號又笑了:“這瓜倒與伍施主有緣,才結成了,旁的人都沒嘗呢,便是貧僧也沒吃上一口,偏就叫伍施主給瞧見了。”
他走過來尋個樹墩坐下,伍氏也坐了,從袖中摸出一包銀子來往前一遞:“今兒來是尋你有事的,這是香油錢,我家女兒想幫人點上一盞佛燈,添一瓣佛蓮。”
老和尚笑著點頭:“這是好事,貧僧無有不允的。”
伍氏一聽笑了:“那人名叫宋惠兒,便這樣寫吧,乖女兒,你過來跟老和尚說說都是哪幾個字。”
季頌賢聽到叫她,幾步向前才要說話,卻見方丈皺起眉頭,琢磨了好一會兒又笑了:“今兒真真有趣,前兒有個莽撞小子過來要點佛燈,卻也是給這宋惠兒施主點的。”
季頌賢一驚:“大師,是什麼人?他長什麼樣子?有沒有說與宋惠兒是什麼關係?”
方丈搖頭:“並沒有說是什麼人,只是一臉的冰霜,貧僧可不能叫他在寺里久待,不然怕貧僧這些瓜果都得遭殃,只能胡亂應下他,只他銀錢倒也給得足,想來與宋惠兒施主關係應是很親密的。”
說到這裡,方丈又看向季頌賢:“季施主,這佛燈還點不點?”
季頌賢咬了咬牙,狠心道:“點,他點的是他的,我點是我的心意,倒是要麻煩方丈了。”
老方丈笑著點頭:“你倒是比你娘知禮多了。”
伍氏一聽瞪圓了眼睛道:“老和尚這話怎麼說的,我女兒是我教的,她知禮便是我知禮,不然,我又如何教得好她。”
“伍施主這話可不對,素來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多的是,素來能教出狀元徒弟的可不是狀元師傅,這些事端看個人領會力了,我瞧著季施主就是比你知禮。”
靈隱寺的方丈年紀是極大的,季頌賢曾聽人說過他怕是有九十多歲了,只是身子骨硬朗,瞧著卻不像那麼大的,只是如今年紀那樣大的老方丈孩子一樣的和自家娘親逗嘴,娘親也是氣的險些跳起來,叉著腰跟方丈分辯,再加上旁邊那塊菜地,叫人看了只當鄉村的田間地頭上年老的長者逗弄自家小輩,哪裡會相信這是佛門高僧和宰相夫人。
第十一章 指揮使大人
“好你個老和尚。”
伍氏辯不過方丈,氣的跳腳:“真惹急了我將你這些菜都拔了。”
方丈念了聲佛號:“施主不是那樣的人,可捨不得這樣糟踏東西,若施主真捨得,老納絕無二話。”
顯見得這老和尚是吃定了伍氏的,氣的伍氏臉色漲紅:“好,好,你若是再有什麼不會種的菜,可莫再問我。”
“伍施主心胸太過狹窄,這不是什麼好事,氣大傷身,莫氣,莫氣。”方丈淡淡然說了一句話,氣的伍氏都想挽袖子揍人了。
季頌賢捂臉,實在覺得丟人的緊,又怕伍氏真的去打方丈,只能拖著她:“娘親,咱們去別處看看吧,我聽說靈隱寺景色很好,不若咱們轉轉去,走動一會兒必然會餓,餓了便能多吃些齋飯,旁的咱們不成,吃窮靈隱寺還是成的。”
伍氏一聽頓時樂了,瞪了方丈一眼,轉頭早沒了那副兇狠樣子,對季頌賢慈眉善目道:“好孩子,真是娘的好閨女,這話說的好,咱們多吃些,吃窮他。”
方丈含笑不語,伍氏只覺自家勝了一回,立時洋洋得意,帶著李鸞兒和孫氏雄糾糾氣昂昂,仿若得勝將軍一般去尋那景致好的地方轉悠。
季頌賢捂著嘴偷笑,孫氏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落後幾步悄悄對季頌賢道:“還是妹子有法子,每回我們幾個陪娘親來都勸不住的。”
季頌賢一瞪眼:“那娘親莫不是還要,還要揍方丈一頓麼。”
“哪呢。”孫氏白了季頌賢一眼:“那老和尚厲害著呢,娘可打不過他,每回娘鬥嘴鬥不過便和他鬥力氣,和他比賽鏟地,和與幾位弟妹思量著老和尚怕是故意的,瞧著娘親耐不得激,每回這麼一激便叫娘親白白替他做活。”
季頌賢幾乎聽傻了眼,只覺這畫風極致不對,傳說中那位恭謙和善的老方丈怎的在嫂子嘴裡便成了無賴,而自家瞧著精明爽利的娘親怎的跟小孩子一樣敗在激將法之下呢。
季頌賢一時想不透便也不想了,跟著伍氏轉了好一會兒子,伍氏丁點不覺得累,倒是季頌賢險些走不動了。
待中午的時候,伍氏帶著季頌賢好好享用了一頓素齋。
伍氏、孫氏與金陵許多高門大戶的奶奶太太都不一樣,她們叫丫頭端飯,只是叮囑少盛些,若是不夠再盛,不許多拿多要,省的吃不完浪費。
季頌賢見她們倆那般珍惜糧食,吃飯的時候將碗碟里的飯菜都吃的光光的一粒米都不剩,心下疑惑,卻也跟著學了,瞧著沒有浪費丁點的糧食,不知怎的,季頌賢心裡只覺一陣敞亮。
“賢姐兒今吃的不少。”伍氏笑著:“大約是多動彈的原因吧,且等回去與為娘種菜,累得狠了便覺餓,這人一餓啊,什麼都吃得下,想當初家鄉鬧饑荒的時候,我們可是連草葉子樹皮樹根子都吃過的,有的人餓的實在受不得了便吃觀音土,只那土吃到肚子裡脹的難受,有的人生生給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