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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紀氏這話似是很為伍氏考慮,其實。句句都是諷刺伍氏沒見過好東西,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
原好幾個正說笑的夫人這時候都靜了下來,均臉上有些不好,榮錦侯老夫人臉也沉了下來,倒是伍氏大約是受夠了這些話的,她也不生氣,微微一笑:“你說的何嘗不是這個理兒,只我這一輩子怕就不是那等享福的命呢,你家裡倒清靜些,沒甚么小輩叫你操心,我那八個小子都不是省心的主兒,一個閨女也是千嬌百寵的,偏如今孫子輩兒也都起來了,每日裡多少事呢,再加上我家底子薄些,我哪裡敢狠吃狠穿,沒的將來給兒孫弄一身的債,叫兒孫罵我,倒不如如今儉省些,將來兒孫過的好也是我的功德了。”
她這一句話不要緊,直直叫紀氏臉上紅了黑黑了青很不是個顏色。
原紀氏這一輩子哪裡都好,出身好,嫁的人也好,只偏生不是個好生養的,這樣大的年紀也沒個親生的兒孫。
原她年輕的時候倒是生過一個小子,只那時候到底年輕好勝,有些不注意,那孩子長到三四歲的年紀就沒了,之後她倒也生了三個姑娘,卻愣是沒生下一個兒子來,沒辦法之下只好大力的給歐公納妾,打了借腹生子的主意,一直到如今,也不過又得了四個姑娘,竟沒一個小子,這是紀氏心底里的一根刺。
偏生今日伍氏就是拿著這刺狠狠的刺痛她的心,叫紀氏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了下來。
她冷聲一笑,微抬頭道:“我家七個姐兒也都是好的,只閨女不同兒子,將來嫁了人便成,我倒是不必很操心,說來也是我的福份了,便是我們老爺那裡,因有許多妾侍服侍著,倒也不必我太操持,我如今啊,每日吃管吃些好的,再挑些好衣料叫人做成衣裳,再便是得閒了吃個席,自己取些樂子,倒比尋常人更自在。”
說到這裡,紀氏拿眼直瞟伍氏:“不是我說,季相高官厚祿的,只守著你這麼個孤老婆子未免太難看了,叫人看了不像,你也該給他尋摸個好的伺侯著,年輕的時候你怕季相貪美色疏遠了你不叫納妾這有情可原,可如今這般大的年紀了,你也是有兒有女的了,再這般死守著未免不好看,家裡也忒不像個樣子了。”
紀氏和伍氏這兩位宰相夫人都是這般大的年紀,一輩子什麼事沒經過,看起來和和氣氣的說著話,可每一個字都是在直指對方的不是,想要叫對方下不來台。
旁邊坐著的那些小輩的夫人們簡直聽的直了眼,實沒想著這二位在這般場合下就跟對方開了仗,且在歡聲笑語之下就已經過了不曉得多少招,簡直聽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紀氏說到伍氏善妒不給季億納妾,這些但凡金陵城裡的誰不知道,旁人都想壞了,季相納妾這是最叫人碰不得的,伍氏每到這時候便要發怒的,榮錦侯老夫人也趕緊笑道:“你們兩個這般大的年紀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得,都安生些,一會兒我給你們糖吃。”
榮錦侯老夫人原想拿話將這事抹開,又在告訴伍氏這是她家的宴席,叫伍氏給她個臉面,別為著這事跟紀氏不對付,到時候大夥都難看。
若是往常。說不得伍氏覺得極憋屈的,可偏生前兒季頌賢才跟她討論了納妾的壞處,才剛剛讚揚了伍氏不叫季億納妾,不叫自家兒孫納妾才是真正通情達理,於國於民有利的,伍氏正自得呢,偏生紀氏說到這裡。伍氏臉上絲毫不變色。還是笑吟吟的。
榮錦侯老夫人暗暗納罕,只說如今伍氏練的越發有氣度了。
紀氏也氣的直想撓桌子,只說這樣的話都刺不著伍氏了。
就在旁人都以為一場責難已經消彌與無形之中了。偏這時候伍氏開了口。
伍氏笑吟吟瞅了紀氏好幾眼,就在紀氏覺得莫名其妙時,她喝了一口茶,拿帕子抹了抹嘴角。笑道:“你說這話,原我說不得還得贊你一聲明理。說人賢惠大方,說起來,我也是想學你這般賢良的,原也想尋個年輕的伺侯我們老爺。只我才將我這點想頭說出來,我們老爺就罵我糊塗,還說我年輕時候那般的懂事理。如今怎麼越老越犯起糊塗了。”
說到這裡,伍氏難得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我們老爺雖如今高官得坐。然則你們也知道,年輕的時候和我一樣都是出身鄉間,本也是寒門小戶出身,有時候,在家裡說話難免就有些不中聽了,我們老爺當時是這般說的。”
坐在另一桌的孫氏聽著伍氏這些話立時就有拿帕子掩面的衝動,實則,她這婆婆也是個妙人,那日自得了季頌賢的讚揚,便一直洋洋自得,直恨沒有時機拿這些話砸出來,將原來笑話她的人都罵上一場。
那日她婆婆得了由頭,晚間就跟她公公開了一炮,直言她公公能娶著她婆婆這般明事理的媳婦那是積了不知道多少輩子的德,正因為有她婆婆這般的明理懂事又能守得住,她公公才沒跟旁的男人一樣犯錯,直訓的她公公跟個孫子似的連聲稱時,一臉接受教訓的樣子,就差沒跪下將她婆婆供起來了,叫她們這些小輩是又好氣又好笑。
之後,大約是她公公暗地裡也讚揚了她婆婆一場,又稱讚她小姑子那些話有理,她婆婆自認為得了由頭,便一直等著呢,誰曉得,這紀氏偏生就提出這麼一磋事來,她婆婆今日怕要一雪前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