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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氏慢聲細語的跟季頌賢說起往日光景,季頌賢聽的有些入迷:“那爹後來如何?”
“你爹啊……”伍氏想起早先的事情不由笑了起來:“我心疼他,時常的揣了吃食與他,又見他沒日沒夜的讀書,便隔個一兩日給他洗衣裳,收拾屋子,你爹只說不用,他其實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就是心疼他,就是管不住自個兒,回了家就惦記他,不知道他吃了沒有,可有餓著,冬天的時候有沒有凍著。”
說到後來,伍氏抿嘴笑著:“你爹是個念舊情的,等他考中舉人便來家中求娶我,當時我歡喜的什麼似的,只我娘親說齊大非偶,我不過是個農家丫頭,若是嫁給舉人老爺怕要被人說的,若是將來他中了進士做了官,說不得要嫌棄我的,我那時候哪想那般多,只想著這輩子我要不嫁給他,那就什麼人都不嫁,與我娘拗了些時候,她拗不過我的就應允了,原我嫁給你爹的時候好多人都不看好的,怕他們都沒有想到我與你爹過到如今。”
伍氏說起這話的時候一臉的幸福笑容,語氣卻是平淡又帶著歷經滄桑的智慧:“說起來,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各自的酸苦自家知,旁人如何知曉。”
孫氏在旁邊聽的直點頭:“娘說的是,各自關門過日子,其中事也只有自己知,不足為外人道也。”
季頌賢看看孫氏,又看看伍氏,張口問道:“那爹沒曾想過納妾麼?”
伍氏哈哈笑了起來:“原你爹中了進士還被人榜下捉婿,先前的曾相爺家中有個小女兒看中了你爹,曾相爺便想叫你爹做他家的姑爺,你爹卻推了,好多人都說他傻呢,後來他官越做越大,也有人送小妾什麼的,你爹都不收,他說這輩子就陪著我就知足了,再不想旁的。”
見伍氏笑容燦爛,雖然如今那麼大的年紀,皺紋都爬上臉頰,可說起季億的時候,卻還帶著些許少女的甜美嬌俏,就知道她日子過的真的很順心,也不由的感嘆一番季億當真是個極深情重義的人,也是個當之無愧的頂天立地男子漢。
娘三個說說笑笑,沒一會兒便到了靈隱寺,三人下車,各自帶著丫頭往山門而上。
這靈隱寺建在半山頭上,要進寺還要爬好一段台階,季頌賢便想著伍氏年紀大了,怕是要吃力的,就小心的扶住她。
只伍氏一把推開季頌賢,笑道:“你娘親有的是力氣,你們這些年輕人可是比不得的。”
說話間,她邁步就走上台階,季頌賢趕緊跟上,孫氏在她後邊笑道:“妹子莫擔心,娘親的身子骨好的緊,如今還伺弄菜果,養雞餵鴨呢。”
季頌賢便想到原身記憶中果然有伍氏在認中開了一塊地種菜養雞的事,也跟著笑了笑:“倒是我多慮了,嫂子快些跟上來。”
孫氏答應一聲,又走了幾級台階,待到了寺門的時候,伍氏臉不紅氣不喘,孫氏也神色淡然,倒是季頌賢很覺疲累,不由有些羞意,三人中數她的年紀小,可拉後腿的卻也是她。
伍氏看看季頌賢:“娘以前太慣著你了,什麼都不叫你做,如今看來也不是什麼好事,罷,回去你也跟娘種菜。”
“好。”季頌賢倒不覺種菜什麼的不符合世家千金的身份,只覺新奇,笑著答應下來。
進了靈隱寺的正門,伍氏便尋了知客僧,告之想求見方丈。
知客僧客氣的將三人引到大雄寶殿後面的一個偏殿中歇息,過了約摸有一柱香的功夫,知客僧來引著三人去見方丈。
靈隱寺方丈也是佛門高僧,每日裡不曉得有多少人求見,只他如今一心向佛,尋常是不見人的,只是伍氏來,方丈是必見的。
說起來,這靈隱寺的方丈有個愛好,便是喜種瓜種菜,他吃用的都是自己種的菜,只他卻不是很會種菜,一年裡種的菜生了蟲一日日的蔫下去,眼瞧著都快死了,方丈心疼的什麼似的,正好伍氏來拜佛,胡亂轉悠竟是到了方丈的菜園子裡,彼時方丈不在,伍氏看好菜都枯了,也是心疼不已,當下不管不顧過去幫著捉了蟲,又鬆了土,看旁邊又有木桶又有井的,就打了水來澆菜。
待方丈過來的時候,伍氏已經侍弄好了,方丈見她倒是真愛這些瓜果蔬菜的,就跟她聊了幾句,待知道伍氏是季億夫人的時候,更是對她刮目相看,又過幾日,方丈種的那些菜竟然返青了,方丈歡喜的什麼似的,自此之後引伍氏為知已。
自然,這些事也是孫氏一邊走一邊小聲告訴季頌賢的,季頌賢便對伍氏更加好奇和敬服。
三人隨著知客僧一路走著,繞了許多路便到了一個開闊的地方,就見這地方被平整出來種了許多的菜果,季頌賢光瞧著綠意濃濃,卻是一樣都不識得。
伍氏過來便熟門熟路的尋到那用竹杆子搭了架的一些綠色植物前摘了幾根瓜,季頌賢見了伍氏手中的瓜倒也是認得的,便是她尋常愛吃的黃瓜。
伍氏洗了給季頌賢一根,又給孫氏一根,笑道:“才長成的嫩黃瓜最是好吃的,趕緊嘗嘗,不然一會兒那老和尚來了怕是吃不成的。”
她話音才落,就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伍施主又尋摸貧僧那幾根瓜了。”
伍氏一笑,嘴裡咬的咯嘣作響,季頌賢覺得新奇,也跟著咬的咯吱咯吱的,一邊吃一邊想著這搶來的黃瓜果然好吃,就是比買來的香脆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