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頁
他便如同是一個溫弱少年,穿著一襲紅衣,墨發被風輕揚,微笑著站在月光下,那般美好。
蘇年年想,這一幕,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也難以忘懷。
回到營帳後,左丞相便找來了太醫為她診脈,太醫把了脈後,捋著山羊鬍道:「這是傷寒了,吃些藥湯,靜養些日子就無妨了,老夫開個方子便是。」
蘇年年猶豫了一下,對著太醫問道:「可否再給我開些補血的藥方子?我這兩日受傷,感覺渾身無力。」
九千歲受傷後流了那麼多血,定然是身子虧空,喝些補血的湯藥,想必應該能好一些。
他反正是不會在眾人面前表露了身子不適的,那些大把想要殺了他的人都在盯著他。所以只要她跟太醫說自己不舒服,開了藥方再去給九千歲喝便是了。
太醫倒也沒有懷疑,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掉下去山崖,想必定然是會受傷的。她要求開些補血的方子,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待到太醫走後,左丞相便也打了招呼離去了,雖然他名義上是她的義父,但大晚上的一直待在她們的營帳里,傳出去也不好聽。
左小六跟她說了一會話,便也有些扛不住了,這兩日她們都沒怎麼睡覺,一直在狩獵場尋人,此刻懸著的心放下了,左小六便也開始犯困了。
蘇年年看出來她的困意,笑道:「快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待到明日再與你細說。」
左小六點了點頭,便也離開了她的營帳。
營帳里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她和蘇清清兩個人。
蘇清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垂著頭一臉的沉思。
「姐姐,你活著回來,妹妹也替你高興。但你和九千歲一同在山洞裡待了兩日,傳出去之後怕是你的名聲也就毀了。」她的聲音中帶著些幸災樂禍。
蘇年年輕笑了一聲:「那依照妹妹之言,我該如何做才能保全名聲?」
「既然姐姐開口問我了,那我說實話,姐姐也不要生氣。」蘇清清抬起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笑呵呵道:「要不然姐姐嫁給九千歲吧,這樣便能保全了名聲,而且姐姐後半生也算是有了著落,跟著九千歲最起碼姐姐是衣食無憂的。」
說罷,她瞥見蘇年年面無表情的樣子,連忙用小手捂住了嘴:「瞧我這張嘴,就是不會說話,這又惹姐姐生氣了不是。不過也不是我說,雖然九千歲是個太監,但姐姐如今的身份也沒有多高貴,九千歲配姐姐,那可是綽綽有餘的。」
蘇年年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冷笑一聲:「既然知道自己不會說話,就把你的嘴閉好了!這話若是讓九千歲聽到了,萬一哪天早上舌頭不見了,你可別哭著嚷著說後悔!」
蘇清清的言行舉止中,都透著一股子瞧不起九千歲的勁兒。她憑什麼看不起他,就因為他是太監?!
哪怕她蘇清清是一個完整的人,也不如九千歲一個不完整的人心地乾淨。
九千歲可不是蘇清清一個鳩占鵲巢的大白蓮能置喙的,因為蘇清清她根本就不配!
被蘇年年一呵斥,蘇清清嚇了一跳,她下意識的閉緊了嘴巴,目光環繞了一周,在發覺四周無人後,她才鬆了口氣。
雖然並沒有人,但蘇清清卻也不敢再說話了。她心中不屑的想道,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即便蘇年年是跟一個太監單獨相處了兩日,但謠言不長眼。屆時一傳十,十傳百,誰知道傳到別人口中,蘇年年就和九千歲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兩人相顧無言,有丫鬟端著兩碗湯藥,進了營帳,蘇年年接過了湯藥,問清了哪個是補血的,哪個是治傷寒的。
沒有人發現,營帳外一閃而過的一個黑影。
九千歲側臥在柔軟的純白色狐狸皮上,他舉起酒樽,迎著夜明珠的光亮,搖了搖酒樽中的透明清酒。
他面前的矮几上,擺放著兩顆紅豆。
一個黑衣人從營帳外如鬼魅一般快速的進了營帳,恭敬的跪在地上。
「她怎麼樣了?」他眯著細長的眸子,漫不經心的問道。
黑衣人將方才在營帳中發生的事,一一說了一遍,說罷後,垂下頭靜靜的等待著九千歲的吩咐。
九千歲漆黑如夜的雙眸,微微的垂了下去,他沉默了一會,揚起頭將酒樽里的清酒一飲而盡。
矮几上的紅豆,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原來即便她對他如此之好,也是瞧不起他的嗎?
也是,這分明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是個太監,竟然也敢妄想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怎麼會願意嫁給他,他能給她權勢財富,但他卻給不了她一個普通男人,都可以做到的正常生活。
他不會有自己的子嗣,若是跟了他,她這輩子都要受人指點,還要因為他的身份,遭受暗殺和白眼。
九千歲品著舌尖上的苦澀,只覺得心中一片澀意。
果然是鏡中水月,看著觸手可得,但實際上他卻永遠也觸摸不到那汪明月。
放過她吧,看在她救過他,看在她維護過他,看在她溫暖過他,放過她吧......
就在他手掌握緊,狠狠的攥住了酒樽,心中苦澀難言之時,營帳外響起了一個淡淡的女聲。
「九千歲,你在嗎?」
他微微一怔,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