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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旁人哪敢搭話,只能小心翼翼的說些沒用的話來安撫她,太后越想越氣憤:「都讓開,哀家要親自去見皇帝!」
「太后您息怒。」被宮人們緊趕慢趕的請來的蘇嫲容色憔悴,卻還是強打起精神的說道:「其她人都先退下吧!」
蘇嫲對太皇太后最是忠心,連她都是如此作態,太后見狀本就浮於表面的怒氣迅速的收斂了,不解又懵懂地將蘇嫲攙扶起來。
收放自如的怒氣與其說是為太皇太后不平,不如說是藉機試探太皇太后還能有多少遺澤庇護她,這將決定她之後面對皇帝的態度。
蘇嫲看得明白不免更是悲涼,咳嗽了兩聲之後,聲音沙啞的說道:「前些日子太皇太后曾經私下和皇上有過一次秘密會談!」
太皇太后又不是第一天病重的,最重要的事情等到要死的時候說,然後哼唧哼唧半天吐露不出關鍵的信息,這種事對於太皇太后來說壓根不可能。
在太醫表示藥石罔效的時候,太皇太后就和康熙有過一次開誠布公的會談,一開始還好,看著病重的皇祖母心中五味雜陳的康熙也是難得的流露出了軟弱的姿態。
眼眶通紅,神色無助的說道:「皇瑪嬤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您吉人自有天相,之前那麼多次病重不都挺過來了嗎!」
彼時情況尚好的太皇太后比起難以接受的康熙反倒是更坦然的那一個:「玄燁別為皇瑪嬤傷心,人總有這麼一遭的,如今你已經是個乾剛獨斷,英明神武的帝王了,皇瑪嬤就算去了下面,對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也有交代了。」
康熙原本半真半假的憂傷這下是真被觸動了,不提他額娘的事兒,祖孫倆這些年也確實是相互依靠著走過來的。
想著想著一時真情流露地落下了眼淚:「皇瑪嬤,孫兒捨不得你!」
這一番話說的太皇太后也是鼻酸不已:「囂張跋涉的鰲拜敗了,當初人人都不看好的三番也平了,立了太子也安了漢臣的心,你做的這麼好,皇瑪嬤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唯獨一樣,你太過於縱容烏那希了!」
康熙臉上感動的神色一僵:「皇瑪嬤不必憂心,若是有朝一日真出了什麼事,那也只是我這個手握權力的皇帝不好,與烏那希無關。」
太皇太后目光直直的盯著康熙:「你這樣的態度,還敢說與她無關!郭絡羅家的男丁在前朝一路平步青雲,烏那希在後宮中囂張跋涉。」
康熙不耐煩地站起身來:「朕喜愛烏那希願意縱容她,愛屋及烏地推恩她的母族,僅此而已,這決定是孫兒下的,便是有什麼不好,孫兒一人承擔!」
「承擔,你拿什麼承擔?」太皇太后聲嘶力竭地說道:「你難道看不出她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嗎?」
康熙按耐住心中的厭煩,伸手給太皇太后掖了掖被子,不想再談這個話題的意思很明白,從他的態度中明悟了一些的太皇太后目眥欲裂的說道:「你知道,可是你還是縱容了她!」
康熙猛地一甩袖,沉聲說道:「那又如何?是我應允了的!」
太皇太后悲悽的笑了兩聲:「你果然發現了端倪的,我不信你就沒有懷疑過,明明未入宮前烏那希就擁有月利商會那樣像是聚寶盆一般暴利的商會。
入宮後,你更是把她寵在了心上,什麼都為她準備好,作為寵妃,更無需打點旁人,只有旁人孝敬討好她的。
跟會下金蛋的母雞一樣源源不斷地給她收斂著更多的財富的月利商會在你有意無意的縱容之下,發展成了一個龐然大物,說她有金山銀山也不為過,那麼一筆天大的財富去哪了?
鋪橋修路開書院,免費的讓學子來讀書,不分男女的都可以學到知識開拓眼界,她在開啟民智,她在留下一種撅斷王朝根基的東西!」
康熙嘴巴擰成了一條線,裝傻充愣的說道:「這些都是善事,烏那希做得很好呀,她平日裡就是種種地,這也讓人不得不服氣。
不提那高產的水稻,就是前些日子才尋到的土豆無都是好物,朕實在聽不懂太皇太后在說什麼!」
太皇太后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因為她擁有了這麼高的聲望,所以她的思想也成為了絕對正確的所有人學習的對象。
那是在顛覆這千百年一直踐行的準則,等到的那一日,這愛新覺羅家也只是平常!」
康熙背在身後的手攥得緊緊的,顯然他並沒有那宛若聖人般的胸懷,只是想把所有的好處都扒拉到自己的懷裡,留給自己的子孫後代,可千言萬語,再多的話都抵不過一句,那是烏那希。
握緊成拳的手慢慢放鬆,康熙自我說服的說道:「一直裝聾作啞下去,就能讓愛新覺羅家千年萬代的永遠尊貴嘛,若是如此,那麼又為何會讓大清取代了大明呢?
與孔子同時期的王侯將相如今又有幾人能夠記得,孔子的威名如今仍庇佑著山東孔家,這是一份思想的力量,朕擁有了這樣的機會,推動著一切的發展,將來也能青史留名吧。」
言之鑿鑿的說的很動聽,太皇太后卻只是嘲諷地笑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是在說給我聽,還是在說給你自己聽,明明就在不舍,明明狹隘的只想將這份榮光全力捏在手心裡。」
康熙側身回頭看著太皇太后:「我狹隘自私,我只要想到這份至高無上的權利會被拿走,就心疼的像是被割肉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