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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任澤霖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語氣也比上一次強硬了不少,「是我欠考慮了,只想著看看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子,卻沒有為別人考慮。今天見到任夫人,我才意識到,任先生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庭,我若是出現,只會帶來破壞。原本我也不想認祖歸宗,現在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既然如此,不如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各自過好自己的日子。」
這番話乍一聽深明大義,好像是在退讓,但是聽在黃助理眼中,卻只覺得是新少爺對夫人的態度不滿意,更要拿喬了。
他做不了主,只能立刻去找任先生匯報。
任先生也沒想到妻子居然先得到了消息。不過他本來就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問題,之所以瞞著任夫人,也是怕她鬧起來。既然知道了,倒更方便攤開來說。
他以前對夫人的忍讓已經夠多了。就是因為怕她鬧,為了維持家庭和平,他不管在外面怎麼亂來,都始終記得不能留種,至今沒有再弄出別的私生子。
自從兒子死後,任先生便常常地反省起此事來,覺得從前的自己考慮得還是不夠周全。
只有一個兒子,不說可能會出現的意外,就說任家鴻本人,聰明是聰明,卻愛玩愛鬧,根本不是管理公司的材料。真要把任氏交給他,還不知會被折騰成生麼樣子。難怪古代的皇帝都拼了命的生,就是想挑出一個賢明的繼承人。
不過如今提這些都沒什麼意思了,縱然任先生這個年紀還能生,但他已經沒有又一個二十年,去從頭教養一個孩子了。
這倒不是說他活不了二十年,只是自從任家鴻出事之後,董事會那邊,許多人早就已經按捺不住,開始蠢蠢欲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當下,任先生迫切地需要一個能壓得住事的繼承人。
任澤霖簡直是唯一的選擇。
而在幾次試探他的態度之後,雖然他對任先生這個父親似乎沒有多少尊敬之意,也聲稱不想認祖歸宗,但任先生反而對他更滿意了。
有志氣、有傲骨、有城府,全都是身為上位者所需要的特質。
雖然不太聽話,但這是年輕人的通病,再說,中間畢竟隔了二十年,縱然是生父,他心中有隔閡也是應該的。如果只因為自己有錢就迫不及待地撲上來認親,任先生反而要看低他幾分了。
所以聽黃助理轉達了任澤霖的意思之後,任先生卻並未生氣,而是道,「他之前不是說,如果我想跟他見個面,吃個飯,都會配合嗎?那就安排我跟他見一面吧,時間……就定在明天,把原定的那個飯局推了。」
「是。」黃助理答應了一聲,心裡暗道這位新少爺的手段可真厲害,這就入了任先生的眼。
他回撥電話,將約飯的事轉達,對面嗤笑了一聲,「好,定好時間地點之後發給我吧。」
然後就乾脆利落地掛斷了。
任澤霖是真的覺得好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謝謝任夫人,她這麼一鬧,日理萬機的任先生立刻就有空見他了。
……
見面的地點是城中一家會所。因為這裡是會員制的,所以黃助理沒有像任澤霖說的那樣把時間地址發給他,而是親自開車過來接他,免得任澤霖沒有會員卡無法進入。
「這麼說,我們刷的是任先生的卡?」進門的時候,任澤霖問。
黃助理點頭,「是的。」任先生幾乎所有的會員卡都在他這裡,有什麼活動,他好提前得知,為任先生安排日程。至於年終結帳之類的瑣事,當然也是由他包辦。
任澤霖道,「那任先生沒有了會員卡,他怎麼進來?」
黃助理笑了,到底還是個孩子,不知道任家的分量。他與有榮焉地道,「任先生在這種場合,可以直接刷臉。」
任澤霖瞭然地點頭,不再說話,心情更沉重了一分。
雖然已經搜索了很多任氏相關的新聞,也知道任家的行事恐怕會有些霸道,但真正要面對的時候,他還是會有一種強烈的窒悶感。面對這樣的強權,他真的能爭取到主動權嗎?
進了包廂,任先生理所當然還沒有來。任澤霖聽黃助理打電話,那意思好像人現在還在公司。
好在他本來也沒期待什麼父慈子孝,既然有時間,就從背包里掏出了課本,開始複習今日的課程。
黃助理打完電話回來,看到這一幕,再次感慨這位新少爺真是個妙人。明明在等人,這態度倒是從容得很。而且他敢肯定,等任先生來了,看到這樣的表現,非但不會生氣,反而只會高興。
半小時後,任先生姍姍來遲。
看到他的臉,任澤霖就知道沒有任何僥倖的餘地了。他跟任先生看起來足有六分相似,就算陌生人見了,也會認為他們是親父子。
任先生在對面坐下來,掃了一眼任澤霖手裡的書,點頭道,「爭分奪秒地學習,是個好習慣。」
然而說完這一句之後,他話鋒一轉,又道,「你現在讀的是醫學系?回頭我就讓人給你轉到管理系去。你以後要接手家裡的公司,不能不懂這些。」
任澤霖握著筆的手猛地收緊,指節用力到泛白,氣到渾身發顫。
從認識琳琅以來,他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幾乎已經忘卻了那種面對現實無能為力的感覺。但現在,他又真切地體會到了。——從頭到尾,這件事裡,他個人的意志根本不重要,也沒有人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