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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季升懵了,他轉頭看謝軒銘,見他一身傷口又驚又怒,「他們欺負你了嗎?怎麼打成這樣?」
季升滿臉不明情況的焦急,盛空知在一旁小幅度沖謝軒銘搖頭。
謝軒銘收到暗示,沉默不語,盛空知開口補救道:「小謝氣不過你被灌酒,所以……」
「哈?」季升面色微變,他沉默幾秒,皺眉譴責,「就因為這個?我一個成年人多喝幾杯怎麼了?謝軒銘你怎麼這麼衝動,一點小事就動手?還和一群人動手,搞得一身傷回來!」
他說得生氣了,一下從床上站起來,晃兩下又摔回去,盛空知眼疾手快把人扶穩,低聲讓他冷靜些。
不可說出的真相,藥效作用下季升糟糕的狀態,盛空知關切的態度,蘇鏡先前無意的話語,酒精未散的火燒火燎。
這些東西堵在謝軒銘喉嚨,魚刺般卡著,乾澀銳利的疼痛激得他青筋跳動,一股邪火沒由來竄上心頭。
他強忍著怒氣,說想和季升單獨談下。
盛空知一出去,謝軒銘幾乎是怒不可遏地開口,吼出聲來。
「你他媽不知道拒絕的嗎?」謝軒銘面色難看,「還是沒腦子,昨天不是我及時回來,你他媽可能,不,就肯定就被灌出事了。」
沙啞破音的聲線讓謝軒銘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而季升驚愕不知所措的表情又讓他後知後覺感到難堪。
謝軒銘罵完,喘著粗氣瞪向季升。
他其實已經有些後悔了,說到底季升並不清楚情況……才剛剛得知比賽資格沒了,還沒來得及發火又被罪魁禍首劈頭蓋臉教訓一頓……
謝軒銘覺得自己要是季升,現在非得冷臉摔門出去才行。
他面子上過不去,維持著兇狠眼神,實際心中逐漸忐忑不安,猶豫害怕著季升生氣。
然而季升沒有,他只驚訝看著謝軒銘,隱隱感覺能讓其大動肝火的事,大概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
然而比起詢問真相,季升先選擇照顧炸毛的未成年。
他放鬆下來,面色恢復一貫的隨性,笑著過來勾謝軒銘的肩膀,順手在他臉上似調戲又似安撫地捏兩下。
「太陽從東邊出來了,我們乖寶寶一句話里居然帶了兩個髒詞,來來,快去和老盛蘇蘇他們報個喜。」
季升如此不按常理反應,謝軒銘宛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愣住了。
反應過來後,謝軒銘如驚弓之鳥般推開季升,拂袖而去。
準確說,用拂袖而去不恰當,應該說落荒而逃。
謝軒銘臉火辣辣地疼,無緣無故沖人發火卻被大度諒解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他無顏面對季升,只能狼狽躲回屋中,縮在床上不斷糾結怎麼辦,要不要道歉,如何道歉……
人總是要在示好時才發現自己一無是處。
謝軒銘從小被圈畸形的家庭中,沒被諒解過也未嘗試過對他人示弱。
他壓根不熟悉這套社交流程,只能笨拙地決定用物質交換情感,滿足現階段需討好者的現實需求。
這便是他一早來到銀行的原因。
九點,銀行開門。
謝軒銘進去,徑直走到ATM機前,低頭摸口袋。
他上次來銀行是母親死後,那個男人給了他一張卡。
那是謝軒銘第一次去銀行,帳戶里有很多零。
看著一長串數字,謝軒銘忽地想起了母親。錢是最好的護理品,男人闊綽的出手延長了母親的少女生涯,讓她花一樣燦爛了幾十年。
最終也如花般枯萎。
謝軒銘曾經並不想用這些錢。
男人大方慷慨,愈發顯得他便宜可悲。
但是他現在不在意了。
比起無謂的尊嚴,需要用錢的理由更加清晰。
可資產卻被凍結了。
謝軒銘對著屏幕提示靜默幾秒,轉到人工服務後又被告知,他這張卡,目前至多只能提取一萬。
自稱為父親的男人大概是想教訓下不願歸家的叛逆孩子,但又怕謝軒銘餓死,便在下手之餘不忘留條狹窄的後路。
一萬塊。
狹窄的後路。
謝軒銘莫名想笑。
有錢人輕飄飄打的「基礎生活費」,可能是其他人一晚輪轉數十酒吧,徹夜不眠打代練單子,30度太陽天發十小時傳單……都難以觸碰到的巨款。
「都取出來吧,謝謝。」他說。
謝軒銘去隔壁便利店買個雪糕順便捎個塑膠袋,把鈔票鬆散一兜,裝著走了。
出門時,他把卡掰斷,捏在手心。
人果真不能窮。
謝軒銘叼著雪糕,漫不經心想。
窮一段日子,這麼掰了卡,居然也有幾分肉疼。
不過蔑視金錢的感覺是真的不錯。
他三兩下吃完雪糕,隨手一揮,將木棍同掰成兩段的卡一起,扔進路邊垃圾桶中。
謝軒銘滿載而歸,敲響季升房門。
季升回籠覺剛醒,睡眼朦朧開門,愣愣看著來人。
直到謝軒銘把袋子攤開,一疊紅色鈔票亮出來,他才猛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你不是……」季升眼睛瞪得溜圓,愕然道,「去向趙文華勒索醫藥費了吧?」
「不是。」謝軒銘說,「從卡里取的,本來想取一萬五……但是我……家裡把錢凍了,現在只能取出這麼多。就拿出來給青出弄專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