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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需要拍攝的情節,便是季仁十與謝園在公交站台前借位親吻,故意讓記者拍下曖昧畫面一幕。
這一幕自然有現實依據,季升前世就是因為這麼一張借位照片,與謝軒銘傳出沸沸揚揚緋聞。
拍攝網劇的導演是謝軒銘圈內為數不多能說上話的好友,拍攝前他拿著劇本猶豫許久,最終好奇心戰勝理智,湊過去小心問謝軒銘:「當時,真的親上了嗎?」
謝軒銘正端著咖啡,聞言喝都不喝了,抬眼冷颼颼看嚮導演。
導演往後一縮脖子:「我不是為了最大效果還原嗎……知道了知道了,你開心怎麼來怎麼來……」
謝軒銘這才收回視線,抿一口咖啡,皺起眉。
太苦了。
但是季升一定喜歡這個口味。
這幕需要拍外景和夜景,季升在夜色中等待劇組清場,道具組就位,導演給出準備手勢後站到公交站台邊,與謝軒銘面對面站著。
拍攝還未開始,季升微微仰頭,比劃下高度:「我好像以前到你鼻子,現在只到下巴了。」
謝軒銘沒回話,只低低「嗯」一聲。
他的氣質沉下去,眼神如深潭壓抑住水底漩渦,看不透的暗沉深邃,儼然已經入戲。
季升也被這神色震的安靜些,兀然回憶起些許前世的記憶。
「借位嗎?」他輕輕扯下謝軒銘的手,「還是……」
「Action!」導演的高喊不適宜地想起,季升連忙剎住車,剩餘的話語化為一口嘆息,卡在喉嚨中。
道具巴士緩緩襲來,橫在攝像與兩人之間。
差不多是時候了。
季升輕輕吐出一口氣,在巴士停穩那一秒,往前半步,舉起一邊手擋住臉,借著親密說話的姿勢湊上去。
晚風輕輕吹過,混雜著巴士特有的汽油味,頭頂提示牌紅字從「車輛進站」變為「距離本站還有4站」。
季升輕巧貼上謝軒銘的嘴唇。
他嘗到那唇瓣上苦澀的咖啡味。
第88章
《鼓手》的拍攝進行得十分順利,謝軒銘的鏡頭基本都能一遍過,鄭枚雲也因為謝軒銘「嚴苛的審視」發揮超常,基本可以做到三條以內完成拍攝,就連初次演戲的季升,也得益於吃透了劇本以及謝軒銘的額外輔導,在自己戲份拍攝過程中鮮少遇到困難,在成片表現里也顯得相當出色。
主演都不拉跨的情況,拍攝日程自然順水推舟,不過兩個月就進入收尾階段。
最後一場戲是車禍,季升奄奄一息躺在道具組搭建的廢車場景中,發出一兩聲不可聞的痛苦呻吟。
吊臂拉近鏡頭,先照向他面頰上斑斕血痕,再緩緩往側。
鏡頭逐漸向下,最終對準季升伸出車門,無力癱在柏油路面的右手,它在腕骨醜陋疤痕處停留片刻,轉向指尖。
鼓手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腹卻帶著厚繭,無聲控訴被疤痕斬斷的天賦。
鏡頭下,食指和拇指緩緩收緊,做卡緊狀。
虎口一松一收,無形的鼓槌敲下去。
咚咚。
無聲無形的鼓被響落。
一位鼓手的人生就此畫上句號。
季升靜止許久,到腰被道具壓得酸疼,才終於聽見導演喊「卡」。
他如釋重負地掙扎撐起,劇組人員衝出幾位,幫著把他從車輛殘骸中扶了出來。
「辛苦了。」季升對著周圍人一頓鞠躬,來不及安撫疼痛的腰肢脖頸,他先環視一周找到謝軒銘,然後匆匆脫離人群,往那側走去。
謝軒銘站在棚內一角,抱臂戴帽,一言不發地看著季升快步走來。
季升三兩步到他面前,低頭從帽檐下窺向他微紅眼眶,嘆一聲拉開其雙臂,張開手臂抱上去。
「不是說讓你別來嗎……」季升說。
來了又要不好受了。
謝軒銘沉默任他抱著,周圍人見兩人重疊身影,自覺繞道而行,給他們留出空間。
抱了許久,謝軒銘才微微躬身,把下巴擱在季升肩膀上。
即使知曉是演戲,季升無力倒在血泊中的模樣還是再次撕開謝軒銘心中傷口,讓他憶起無數次午夜夢回,季升渾身是血地倒在路面,口中求救似地叫著自己名字……
噩夢驚醒,謝軒銘滿頭大汗坐起,捂著頭,痛苦季升的死亡,又絕望其死前其實並不會念起自己。
想到這他便難過萬分,咆哮著發一頓無能的火,然後迎接徹夜難眠。
好在,季升借屍還魂,最終回到自己身邊。
謝軒銘垂下的手微微一動,抬起反抱住季升。
「之前葬禮的戲,你不也來了。」他悶悶道。
《鼓手》的終場其實是季仁十的葬禮,謝園坐在長椅上,沉默看著面前人來人往,待人走盡,才緩緩起身,到季仁十黑白照片前,輕輕放下攥了許久的鼓槌。
鼓槌前端落桌一刻,一滴淚從他面頰滑落。
原本劇本里並無哭戲,因為屆時謝園已因娛樂圈浮華與季仁十走散,昔日少年摯友、年少情動最終也不過換得一個葬禮出席資格。謝園站在季仁十黑白照片前,縱使有萬般傷感,終歸於沉默。
但那一滴淚滑落時,導演沒有叫停,現場也無一人提出異議。
謝軒銘站在黑白照片前,衣冠齊整,神色平靜,無盡的悲意卻席捲鏡頭後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