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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季升捂住心臟,做誇張表情,「謝謝你對我容貌的認可。」
女生爽朗道:「不客氣。」
兩人正說笑著,一旁幽幽傳來聲音。
「要上場了,譚哥叫你回去。」
兩人回頭,謝軒銘無表情站在不遠處。
女生遲疑下,說:「這位是,你們主唱吧。」
「對。」季升大咧咧摟過謝軒銘,手習慣性捏上他臉頰,「這小孩長得也好,你也可以拍拍他。」
謝軒銘罕見拍開他的手,季升不死心又摸,又被拍下。
「好啊。」女生笑著說,「你們要去準備了吧,比賽順利!」
季升說:「借你吉言。」
他話還沒說完,謝軒銘就掙開他,自顧自走了,季升倉促沖女生笑下,轉身追上。
女生看著季升三兩步上前勾住那主唱肩膀,主唱不情願動幾下,被季升一陣狂揉髮絲後放棄掙扎,就這麼帶著個大型掛件往前走。
兩人身影消失在拐角,女生收回視線。
感情真好啊。
她想。
初賽選曲是《浪犬》吧,那小主唱看起來安安靜靜的,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當青出上台,表演開始時,女生便知道自己多慮了。
那台下斯文秀氣的小主唱,一開口和換了個人似的。
他的聲音有點啞,透著少年特有的青澀,莫名讓人聯想到奶油蛋糕頂端嫣紅櫻桃,不論買蛋糕的人口味如何,櫻桃總歸是最搶眼的。
但同時,少年主唱又不是櫻桃。
他不甜蜜,也不柔軟。
他是開雙刃的刀劍,揮向目標前,自己先被劃個鮮血淋淋。
他赤裸、硌人、稜角分明。
觀眾可能聽不懂歌中的和弦節奏,也一時半會弄不明白詞裡含義。
但他們不約而同都看見了那隻受傷的犬,在角落裡獨自舔舐傷口,對拿項圈靠近的人影亮出尖銳駭人的牙齒。
它寧願在死在臭水溝,也絕不於鐵鏈下苟活。
如果說季升唱的《浪犬》是不羈放蕩的,那謝軒銘的《浪犬》則偏向刺痛絕望。
女生在拍攝季升照片時,不自覺調轉相機,把謝軒銘也攏入鏡頭內。
青出在初賽打出了完美成績,他們以碾壓的分數戰勝對手,還獲得下一階輪空晉級資格這一意外之喜。
大獲全勝的青出把樂器往皮卡上一丟,興高采烈地跑去喝酒慶祝,不出所料在大白天倒了個四仰八叉。
季升無疑是最快倒下那個,而瘋狂嘲諷他酒量差勁,兩杯就沒的蘇鏡倒在了第三杯。
盛空知顯然比這倆開嘴炮的強些,半打啤酒下去依然維持著得體微笑,但他前後搖擺著的身軀,迷離無神的眼睛,顯然表現出他不同於外表鎮靜的內里。
最後的最後,塑料桌邊只剩資深酒鬼李譚和不能沾酒未成年謝軒銘還坐得穩當。
兩人面面相覷一會兒,李譚起身:「我去結帳。」
他剛走,謝軒銘便伸手,想趁沒人注意拿季升酒杯,偷嘗口酒味,然而他指尖還沒觸碰上杯壁,就被忽然詐屍的季升一把握住了手腕。
「幹嘛?」謝軒銘心虛抽手,沒抽動。
「我要聽故事。」季升眼神迷糊,來回搖晃謝軒銘的手,「媽,我要聽故事。」
「我不是你媽。」謝軒銘天降巨子,忽然升級為小媽咪,壓力倍增。
季升「唔」一聲,接受了「你媽沒了」的現實,軟軟開口:
「爸,我要聽故事。」
謝軒銘面無表情伸手,掐住他的臉,報復平日似往兩邊拉扯:「我真該錄下來……以後再以大欺小就放給你聽。」
「別掐。」季升被掐得眼淚汪汪「哥哥,別掐了,疼。」
他這一聲哥威力驚人,謝軒銘觸電般收手,不自然地環顧四周。
還好,都趴下了。
謝軒銘心虛鬆氣,又猛然覺得離譜——丟人的是季升,自己害臊什麼。
「哥哥,哥哥。」季升仍不消停,蹭著他的手撒嬌,「我要聽故事。」
謝軒銘被他嚷得昏頭昏腦,為了阻止他繼續亂喊,謝軒銘勉強開口:「從前有一隻烏雞。」
「嗯嗯。」
「去做了漂白。」
「嗯嗯。」
「變成了白斬雞,被吃了。」
「嗯嗯。」
「……」
「嗯嗯?」
「沒了。」
「啊?」季升又晃晃他的手,滿臉不滿意,「我不要聽這個。」
「……那你要聽什麼?」
「真人真事的故事!」
「好吧。」謝軒銘嘆口氣,「有一個小孩,有媽沒爹,也沒有生日。」
「為什麼會沒生日,明明每個人都有……嗝……生日。」
「因為沒有蛋糕,沒有禮物,也沒有生日快樂。」謝軒銘說,「今天是他第十八個生日,你猜,他這次有生日了嗎?」
謝軒銘說完,等待季升回應。
可季升只愣愣看著他,一動不動。
幾秒過去,他眨巴兩下眼睛,打個大大哈欠,一頭栽桌面上了。
謝軒銘沉默一會兒,默默把手往前伸些,讓季升墊在自己手臂上睡著。
昏的可真是時候。
他想。
過一會兒,李譚回來了,他看著東倒西歪那三個,頭大地開口:「回去吧,你搬一個,我搬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