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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唱名叫王鵬鵬,有著厚重陰影都救不了的大臉盤子,眼下黑圓圈中毒似的濃重,面上還帶著嚴重的浮腫,整一個標準的腎虛像。
而世界上的所有腎虛,都是有因果的。
腎虛男王鵬鵬一看到季升,眼睛都亮了起來,自我介紹時更是牢牢盯著季升不放,用旁觀者白飛的話來講就是一雙老鼠眼裡閃爍著色迷迷的光。
「呦。」王鵬鵬直勾勾看著季升,「你長得像那個……那個……」
「季升前輩。」季升好脾氣的補全,「前輩,故人已逝,就別多提了。」
「嗨,瞧我這嘴。」王鵬鵬笑著打嘴,眼睛卻如蛇般纏著季升不放,他眼神齷齪,「小季,你有沒有加入什麼樂隊,要不要來我們公司,跟著我混。」
白飛看不慣他騷擾新人,冷聲道:「上台前,別像發情的公狗一樣四處叫喚。」
王鵬鵬視線一轉,勃然大怒:「你罵誰是狗?」
「誰隨口排泄誰就是。」白飛不看他,往前兩步,隔開王鵬鵬和季升。
白飛橫在兩人中間,王鵬鵬懟兩下,屹然不動。
王鵬鵬大怒:「白飛,你什麼意思?」
白飛不屑於理他,王鵬鵬背後資本或許能迫使一些人對他點頭哈腰,但同樣靠山夠硬的白飛並不屬於需要低頭的類型。
但考慮到工作人員已經給出準備上場的信號,為了演出著想,白飛開口:「他是謝軒銘的人。」
「謝——」王鵬鵬的聲音戛然而止。白飛的話如同一桶涼水從頭澆下,把他凍個激靈。
謝軒銘有多瘋是業內共識,惹了他,不管是新人老人還是關係戶,演藝生涯基本就完蛋了。
沒人想被瘋子盯上,尤其是持有資本和話語權的瘋子。
「清醒了嗎?」白飛冷言冷語,「清醒了就上場。」
剛好主持人報幕完畢,白飛彎腰率先上台,季升緊跟。
「王哥……」吉他和貝斯低聲提醒。
王鵬鵬咬牙,大步走上舞台。
白飛覺得這是自己參與過最令人無語的演出。
即便是有預錄,舞台上的場景還是太糟糕了。
吉他手型都對不好,拍子一錯再錯,貝斯乾脆空彈,攝像機偶爾對準,大屏幕上出現其懸浮的手指,看得白飛都替他尷尬。主唱就更不用說了,白飛想不出什麼樣的廢物居然能在錄音室里都唱不好,修出電音的預錄音軌3D環繞播放,聽得白飛皺眉直呼皮卡丘摧毀晚會現場。
唯一還湊合的居然是那個謝軒銘塞進來的鼓手。他的節拍力度卡得極准,與預錄中的鼓點別無二差,如果不是白飛瞥見他身前的架子鼓隨著節拍細微顫動,幾乎要懷疑這人敲擊的動作只是做做樣子。
但兩個認真的鼓手,並不能救起三個划水的樂手。
總體而言,這個臨時班子搭起的舞台,還是很拉跨。
算了。
白飛自暴自棄地想。
年末大團圓式群體造假現場,敷衍著應付過去完事。
他思緒安定下來,鼓槌舉起,按節奏敲下。
咚!
白飛猛然一驚,渾身汗毛一瞬聳立。
哪裡不對。
自己敲擊得有那麼大力嗎?
為什麼一瞬間,整個場子似乎只剩下這一聲鼓響了。
來不及思考,鼓槌再次落下。
手腕鬆緊幾次,鼓槌起落。
不是似乎。
白飛終於搞清楚了眼前狀況,冷汗刷一下掛滿額間。
預錄停了。
躁動的樂聲戛然而止,王鵬鵬開合的口型尷尬僵住,滑稽得如同一出默劇。
全場,只剩下白飛的鼓聲。
白飛心臟猛烈收緊,王鵬鵬和那兩個後台樂手技術有多拉跨他是清楚的,指望他們能臨場發揮,不如指望那倒霉催的預錄能奇蹟般回來。
不幸中的萬幸,預錄停止那刻,剛好是白飛的solo部分。
鼓聲紮實,麥克正常,觀眾一時半會兒聽不出異樣,只覺可能是另類的舞台設計。
但白飛畢竟不能硬著頭皮從頭敲到尾,那太古怪了,簡直就是昭告天下——嘿,這台上,除了我白飛,其他都是草包廢物。
白飛倒也不是不樂意揭穿幾個孬種的真面目,只是這場合實在太不對。這是他白飛第一次上這種大型晚會,要是演砸了,別說以後大型舞台資源再難到手,就是下場後的網絡群嘲都足以讓人喝上一壺。
如果他的part完後沒人站出來接上,那車禍就是必然的結果,白飛的風評也將驟然走低,他終身會和「假敲」這一污點聯繫,再上不得台面。
solo部分到了末尾,下一部分由那個謝軒銘安排進來的小鼓手負責,白飛如坐針氈,滿頭冷汗,像等待斷頭台落下的死囚犯。
最後一個鼓點落了,白飛從未覺得半秒是這麼長的一個時間單位。
但確實,在他停止敲擊的那一刻,一直到季升敲出第一個節奏的半秒內,白飛確確實實感覺度秒如年。
季升敲下第一個鼓拍,季升對上了第二個節奏……
季升順利接過了白飛的接力棒,把場子穩穩噹噹維繫在手中上下飛舞的鼓槌間。
白飛剛鬆一口氣,沒過幾秒,又提起心來。
鼓手的part是銜接主唱部分的,但是王鵬鵬……
白飛看一眼演出服被冷汗浸濕的王鵬鵬,不忍直視地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