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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媽媽說完那句話後,房間裡又安靜了下去,這已經是常態了。
吃完飯後,柏媽媽端著沒什麼油的碗筷和臉盆去門口洗碗柏思寒則是在狹小的房間內開始洗澡。
說是房間,但也只是用木板隔出來的小空間罷了。
一張床,一張桌子,然後就沒多少空間了。
隔壁鄰居的說話聲清晰地隔著不厚的木板傳了過來,雖然習慣了大澡堂子,但在這樣的環境中,柏思寒卻緊張了起來。
不因為別的,隔壁鄰居最近新交了一個「男朋友」。
說是男朋友,但誰都很清楚,她是為了生活找了一個「靠山」。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有差距,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一部分沒道德沒底線的男人靠著偷搶勒索吃得飽飽的,求穩和力氣小的女人們為了活下去只能順從順從再順從,本就有力量差距的男人女人在吃飽和飢餓的兩種狀態下差距更大了。
隔壁的那個姐姐被搶了好幾次,為了活下去,只能用「男朋友」來爭取活下去的希望。
柏思寒不覺得她很可笑,只覺得悲哀。
如果沒有媽媽的保護,她只會比隔壁的姐姐,更早向那些搶了插座水龍頭的流.氓們低頭。
這些木板沒什麼安全性可言,白天柏媽媽不在家的時候,柏思寒是得抱著菜刀才能開始上課寫作業的。
為了家裡為數不多的糧食,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全。
隔壁的姐姐只有自己一個人,外出時家裡的東西被偷過很多次,犯人甚至是大搖大擺地進進出出。
但隔壁的姐姐不敢報警,她們這些鄰居更不敢。
會被報復。
被對方的「兄弟」們報復。
「幹嘛?在外面的時候不讓親,回來了還不讓親啊?哪有女朋友不讓男朋友親的?你去問問,有這樣的女朋友嗎?!」
兇狠的聲音和巴掌聲透過木板,就像是在自己的耳邊炸開一樣,柏思寒的手一抖,毛巾掉進了臉盆,發出一聲不小的水聲。
但好在柏媽媽洗碗的動靜不小,柏思寒的這點動靜被掩蓋了過去。
柏思寒不敢多想,整個腦袋都是木的。
隔壁的姐姐怎麼樣了?為什麼沒有聲音了?還、還活著嗎?要不要報警?會被報復嗎?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他會踢開門過來嗎?
腦子裡各種想法雜亂無章地冒了出來,但現實里柏思寒卻什麼也不敢做,顧不上身上還有泡沫,柏思寒用最快地速度擦乾了身體,權當已經洗過澡。說是洗澡,其實也就是用濕毛巾擦一下身體。
水要錢,沐浴露要錢,每天淋浴是舒服,但太費錢了,擦一下身體讓自己不那麼臭就行了。一個星期甚至半個月,才會花錢去澡堂痛快徹底地洗個澡。
以前去澡堂洗一次澡最便宜才十塊錢,現在最便宜的也要五十塊錢了,不是髒得臭得受不了了,根本不捨得去。
「媽,我洗——」柏思寒穿上衣服剛想說自己洗好了,可以換人了,一扭頭就看到了一雙眼睛從木板的縫隙里看過來。
柏思寒的大腦又一次的變得空白。
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
柏思寒想吐,但剛才吃進去的東西似乎馬上就消化掉了,肚子空空地發出了飢餓的感覺,更重要的是——
我都這麼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了,雪災、水災、酷暑、歉收……熬過了寒冷,挺過了炎熱,每天都在和飢餓做鬥爭,為什麼啊?為什麼同樣是人,還要往我的苦難里增加難度呢?!
「思思?思思怎麼了?」柏媽媽不知道柏思寒有沒有穿好衣服,外面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她不敢明著問,也不敢開門進去,守在門口急得團團轉。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詛咒的話語從柏思寒的口中不斷地吐出來,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柏思寒的腦子裡閃過一幕幕的記憶,第一次領到月考補貼媽媽給她做的紅燒肉還沒出鍋就被聞到香味過來敲門想要「嘗嘗味道」的男人整鍋端走,連鍋也沒還給她們。
嘻嘻哈哈在房間門口抽菸打牌的男人們堵住了大門,她在房間裡憋得膀胱快要爆炸,對方卻笑嘻嘻讓她自己想辦法。
去接水一桶的量還沒到就被粗暴地推開讓她快滾。
每天洗澡都要提心弔膽,即便是母女倆相互守門,偶爾也會有人試圖進來。
一樁樁一件件,不過就是欺負她們是兩個沒有靠山且有軟肋的女人罷了。
「你砍啊!你有本事就砍!你只要砍了,我保證,你進去後,我們會替你好好照顧你女兒的!」她們有軟肋,連拼死一搏都不敢,然而這些垃圾卻因為她們想要努力活下去就變本加厲。
為什麼?就因為我們老實本分嗎?就因為我們想要活下去嗎?
「去死吧!」
「嘭!」一朵血霧突然炸開,隔壁房間裡處於被用抹布堵上嘴的女人驚恐地睜大了雙眼。
「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開始只是一聲,而後越來越多的血霧在木板間、走到、插座和出龍頭旁邊炸開。
「啊啊啊啊啊——」
*
「滴滴滴——」
「左轉,不上高速了,用最快的速度去藍城市體育館。」正在吃飯的言安南看了一眼手機,立刻對正在開車的鄧雲飛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