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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的生命力遠超想像地頑強,靠著樹幹的遮陰,多多少少地存活了一些。
唐欣雅的目標是無毒可以食用的野草,能發現南瓜和空心菜是意外之喜。這兩種都是耐高溫的蔬菜,雖然是耐高溫,但六十度以上就不適合任何蔬菜的成長了。
唐欣雅已經不知道自己上次吃到香甜的南瓜已經是什麼時候,只記得香香糯糯的南瓜甜得像蜜糖。
但是【糖】是什麼,淪落成的唐欣雅也快在漫長的時光中漸漸淡忘了。
檢查好沒有失誤的地方,唐欣雅才把背簍重新背回小小的背上。
南瓜的重量讓她細弱的肩膀向後仰去,但靠著毅力,瘦小的女孩到底是沒有摔倒。
咬牙走了幾步後,適應能力很強的小姑娘就逐漸熟悉了後背的重量,一步,兩步……她走得越來越穩當,甚至開始小跑。
用來當探路杖的棍子不斷地往枯葉堆里捅,偶爾能打到一些嫩綠的野草,但更多的是希望落空。
「糟了,天已經這麼黑了,我得趕緊回去!」
文城的電力緊張得不行,路燈什麼的自然是沒有了,家家戶戶從窗戶透出來的亮光也少得可憐。
唐欣雅目前被福利院照顧著,有個遮風擋雨吃飯的地方,但再多就沒有了。她買不起手電筒,家也早就被大雪壓垮,不趕在天徹底黑掉前回去,會很危險。
最近失蹤的孩子越來越多了。
新聞沒有報導,但是福利院裡的孩子越來越少,卻瞞不過福利院裡的孩子。
絕大部分孩子都是像唐欣雅這樣出來找吃的,回去或是出門的路上失蹤的。
整個福利院都人心惶惶的,那些大人沒告訴他們,卻不知道他們早早地聽懂了那些「吃掉了」「器官」這種字詞更深層次的意思。
害怕,很害怕。
但比起害怕被抓走吃掉,肚子時刻翻滾著的飢餓卻更難受。
小孩子的生病比起大人來說更脆弱,但小孩卻是首要營救對象。
即便是大人,出了事的第一反應也是將生的希望留給小孩。
托這一點的福,福利院裡有很多的孩子。
但死去的大人顯然是沒想過失去父母長輩的孩子,今後該如何活下去。
或許想到了,但想到了也無濟於事。
在這樣的天災人禍面前,拼命地將一線希望留下來已經是竭盡全力才能辦得到事情。
「媽媽,我好怕呀……」唐欣雅一邊抓著背簍的帶子,一邊小心翼翼地往福利院的方向挪。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她原本細嫩的小手就被方復磨破的水泡弄得疼極了。
但她不能哭,也沒辦法哭。
哭是沒用的,眼淚會帶走水分和鹽分,大聲的哭泣和抽噎也需要體力。
她沒有體力。
十歲的孩子吃得少,官方給她們的糧食雖然還是定額定量,但照理說是吃能吃個七分飽的,每個月還有豆漿和雞蛋。
上面對物資尤其是食物的貪腐抓得很嚴,抓到就木倉斃,重壓之下很少有人會鋌而走險。
但福利院裡的孩子之間卻也有派系。
大孩子搶小孩子,小孩子抱團搶沒有團體的「問題兒童」。
搶去的食物自己吃,或者用來換取其他的物資。
唐欣雅今年剛滿十周歲,她是福利院裡的「掃把星」。雪災的時候一家人全死光了,就剩她活下來。
被送到福利院的孩子都因為差不多的原因,所以她和當初的那些孩子一起抱團取暖相處得算是融洽。
但沒過多久,唐欣雅就因為學習成績好,且長得好看,被人收養了。
養母因為失去了女兒變得瘋癲,領養她的要求只有一個,扮演好「乖女兒」。雖然是給其他女孩當替身,但失去了父母的唐欣雅和同樣失去了女兒的父母相互依偎著過了一段的日子。
但好景不長,只是一個月的時間,唐欣雅再一次回到了福利院。
她的養父母也死了。
她被送回福利院的那個晚上,福利院的位置正好有一場小地震。
福利院的半間安置房被震塌,死傷的孩子和員工多得統計不過來。
一次是偶爾,兩次是運氣不好,三次……就有人將怨氣發泄到唐欣雅的身上。
無視、指責、抱怨……大人沒有下場使用拳頭,但他們的態度影響了小孩子們。
被拳打腳踢,被搶走食物,被指點孤立……
上一秒還在說說笑笑的小朋友們一扭頭看到她來了,就立刻拉下臉面無表情地不說話。
等她一轉身,他們就湊在一起對著她指指點點,偶爾會有偷笑的動靜傳過來。
細碎的笑聲聽得唐欣雅耳朵都在發紅,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她很想問,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我沒有惹你們任何人!但是她不敢。
艱難的日子裡,她好像在於全世界為敵一樣,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被當著大人的面拳打腳踢,福利院的員工會象徵性地「說」兩句,但也沒有具體的行動。不會拉開打她的人,更不會責罵對方。
但只要她還手,就會被要求寫檢討認錯道歉。
只是一次過後,那些欺負她的大孩子們就膽大妄為起來。
不高興的時候靠打她來發泄怒火,搶她的食物,以聽她的哭聲為「課間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