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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娜突然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她覺得她還是快點回去會比較好。
畢竟,這場聲勢浩大的獵龍,已經結束了。
而遠在克倫格白雪皚皚的群山之中,意外出現的女人將懷中抱著的少女放在了石台上,她伸手輕撫她的額頭,最終將手指停留在了她的左眼上。「這算是什麼呢?」她慈愛的低語道,如同對待睡去的稚兒,「你雖死去,又獲新生。」
被文森特稱呼為「梵恩雅」的女子將手放在面前女孩的胸口,來自伊芙的力量緩緩流淌,為面前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女孩注入生命,直到她痛苦的呻|吟轉變成了安寧的呼吸,心跳和脈搏都趨於平穩。
「這算什麼呢?」她又低聲低語,像是訴說未來,又像是陳述過去,「即使擁有了這隻眼睛,你依舊是殘缺的,殘缺不全的。」
卡莉法做了一個夢,夢裡她看到了一個紅頭髮的男人——她曾經在那個看上去很安詳的地方見過他一次,他落魄的,跌跌撞撞的走在一個繁華小鎮的街道上,抓住每一個路過他身邊的人,小心翼翼的詢問,「我叫哈墨耳勒,我的妻子不見了,她叫科萊,是個伊芙琳納瑞,你見到她了嗎?她說她在塔爾蓋亞等我——你知道那裡怎麼走嗎?」
爬蟲類的眼睛是不會流淚的。
所以那雙金色的眼睛,始終沒能獲得痛哭一場的權力。
然後夢和夢攪在了一起,她看到傑夫抱著他的書被刺了個對穿,有看見史托大叔奮力叫罵著要那個精靈放開她。
而那個精靈……他、他把手指伸到了自己的眼眶中……
劇痛襲來。
「不!!!!!!!!!!!!!!!!!!!!!!!!!!!!!!!!」她尖叫出了聲,「不不不不不不!!!!!!!!!」她痙攣著,從石台上滾了下去,蜷縮成一團把自己的嘔吐物弄了一身一地,「不……不……不……」她只會重複這句話,可是不管怎麼努力,她左邊的眼睛處始終都在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劇痛中。
「啊……呃……啊…………」她蜷縮成一團,抱著頭,好像那樣能保護自己,而她渾身都在疼痛,她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用指甲將自己的臉和手抓的滿是傷痕——可是那還是疼。
那疼痛並不僅僅來自滲血的左眼,也來自靈魂,來自心。
梵恩雅安靜的望著面前的這個孩子,面露憐憫,卻對她的痛苦無所行動。
卡莉法哭叫著,那哭聲悽慘,刺入耳朵,讓耳膜也一起戰慄——她很努力了,她的右眼紅腫起來,左邊包著亞麻布繃帶的左眼,滲出的紅色液體漸漸染透了紗布。
她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如果自己沒有救卓林,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為什麼他們都死了,而自己卻活著。
梵恩雅看著她,她用那輕柔的語言輕聲的說到,「那不是你的錯。」她走到她的身邊,將手放在瑟瑟發抖的女孩身上,「那不是來自你善意的錯,只是不巧,很不巧,你所救的,是野狼中的一員。」
卡莉法置若罔聞,她只是抱著胳膊蜷縮在自己的嘔吐物上,用力把自己蜷縮成更小,更小的一團。
……都是我的錯。
他們死了都是我的錯。
☆、第十一章
總有人說時間會治癒傷痛。
可是從來沒有人能斷言:那傷痛造成的傷疤,是否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從沒有人。
對於克倫格群山中的野獸來說,四年春去秋來的時光變遷足以讓他們習慣這片人跡罕至的山嶺中多了一個智慧比狐狸狡猾,速度比豹子迅猛,獵殺比灰熊乾脆的鄰居。當然,他們也習慣了森林之中時不時綻放出類似法師點燃的煙花一樣的光芒——再看著那支不知來自何處的箭將煙花射穿。
時值秋季,克倫格森林裡的松鼠正在囤積堅果用來過冬,當它心滿意足的捧著一個堅果坐在自己的小洞口的時候,一隻擁有豎瞳的金色眼睛突然間出現在了洞口,「吱吱吱!!!!!!!!!!」松鼠被嚇得渾身的毛都倒豎了起來,迅速丟下堅果往洞的更深處鑽去。
一隻手抓住了它丟出來的堅果,卡莉法一腳踩著樹幹一隻手則抓住比較粗的樹枝,哈哈大笑著拋了拋手上的堅果——她發誓自己不是故意嚇剛才那個小傢伙的。突然一簇火光自東南方向閃現,就在電光石火之間,她已經踩著樹幹一個轉身將手上的堅果搭在弓上當作箭支射了出去,隨即頭也不回的利用轉身的力道將從大腿處用皮帶綁在腿上的刀鞘中拔出一把匕首擲出,射穿了另一簇火焰,匕首釘在不遠處的樹幹上,發出「嘟」的一聲,讓人擔心的狠狠顫了幾下。
「做的不錯。」
「老師。」卡莉法幾個縱越從樹上靈巧的跳下來,落到她的老師身邊,打開腰間的口袋,然後從裡面掏出一根眼罩,將它綁在了自己的左眼上。
以亞麻布條遮住雙目的年老伊芙琳納瑞微笑著將臉轉向卡莉法的方向,「你得賠那隻松鼠十個堅果。」這樣說著,一隻灰色的,毛茸茸小傢伙從她的身後爬到她的肩膀上,衝著卡莉法呲牙並發出「吱吱吱」的叫聲。
卡莉法吐了吐舌頭,「嗖」的從背後的箭袋裡抽出一支箭,拉弓上弦,那支離弦之箭如同一道逆行的流行一樣刺入茂密的橡樹樹冠,過了一會,四五顆橡子從天而降,差點砸了那隻毛茸茸的小傢伙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