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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糾結,最終卻還是把手放回了自己白馬的韁繩上。
如是三番。
最終他嘆了口氣,把自己的絲絨圍巾解下來——這麼做讓他的潔白的脖子暴露在了諾盾的春寒之中,厚厚的銀黑色絲絨圍巾被丟到昆狄的腦袋上,「披風還給她。」
格羅瑞爾扣上了自己長袍最上面的扣子,催馬走到了最前面。
☆、第三十六章
萊茵抬起頭來從高台上望著一掠而過的冬隼,這些被褐色羽毛覆蓋著,擁有銳利眼神的猛禽們並非是自願盤旋在高台上方的——萊茵的目光一路跟著那隻冬隼,停到了高台上的鷹杆上,那猛禽縮起脖子如同一隻鸚鵡一樣蹲在鷹杆上。
玫瑰四王子眯起眼睛,盯著那鷹看了一會,最終移開了視線。
他現在還留在諾盾,直到菲利希亞完成她的婚約,他才會離開這個國家,回到屬於他的軍隊中去。有的時候他總是被調侃「全卡倫花痴你的英俊容貌高貴地位的淑女們都該看看你行軍打仗一個月沒洗頭渾身上下散發著奇怪味道頭髮打結的樣子。」——這是來自他的副手,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騎士長埃文的原話。
就萊茵本人來講,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毫不客氣的反擊他的友人,「啊,發如紅火,眸如松綠的騎士典範啊,」他學著吟遊詩人華麗的強調同樣調侃埃文,「若是雙手所持之物從未重過杯子和扇子的淑女們看著你頭髮打結,臉上糊著爛泥和血的模樣,說不定會當場暈倒而沒有一人願意做你這荒野之熊的嬌妻哩。」
想到這裡萊茵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其實哪怕留在諾盾也是不錯的。他暗自想道,至少能讓他遠離玫瑰王庭一段時間。
越來越年老多疑的父親,越來越暴躁激進的兄長。
還有穿出不好名聲的,曾經是玫瑰王朝的薔薇三公主的蘇蘭姐姐,如今的倫鐸妖后——傳說她弄瘋了自己的丈夫並將他軟禁了起來,然後讓丈夫的弟弟成為了自己的情人。
她嫁出去的時候萊茵的年紀也不大,和這個姐姐也沒有多少接觸,只是他一直記得自己的這個姐姐,有著一雙燃燒著的火焰一樣明亮的眼睛。
他一度很害怕這樣的眼睛,好像多看一眼就會被這眼中之火給燃燒殆盡。
萊茵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側過頭越過自己的肩膀對著身後的人微笑道,「菲利希亞,有什麼事情嗎?」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輕鬆一些,但是那有著一雙像極了她的母親的褐色的,水汪汪的眼睛的薔薇五公主卻聽出了他的不自在,「我的哥哥,你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嗎?」她輕聲柔語,如今已按照諾盾的習俗換上了準新娘的服飾,用一塊半透明的紗布攏住了紅棕色的秀髮。
以外人的目光看來,她膚色帶著一種健康的羊奶般的顏色,臉頰上那幾點俏皮的雀斑倒是增添了這位準王妃的少女活潑感。
她和她的妹妹斐瑟娜相似,也不相似——至少萊茵沒有在斐瑟娜的臉上看到過菲利希亞這樣蹙眉不喜的表情,他們年僅十五歲的小妹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薔薇,活潑的就像一隻雲雀的雛鳥。
「不,」萊茵搖了搖頭,「相比之下,我覺得你似乎更有煩心的事情才對。」
菲利希亞抿唇微笑,然後昂首挺胸的抬起頭,「王朝尊貴的玫瑰四王子,我的哥哥——」她用貴族之間特有的一種倨傲又矜持的語氣睜大眼睛道,「難道在您的心裡,作為王朝薔薇公主的我,分不清作為一個女人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同一國的公主嫁給另一國的王之間孰輕孰重嗎?」
她可以一路在送嫁的道路上刁難自己的哥哥,小性子耍的幾乎連侍女長都快看不下了,可是菲利希亞還是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的,能在小小的範圍內耍性子,可是她也僅僅只能是在這小小的範圍內耍著小性子而已。
遠在她出生之前,據說他們最大的姐姐——她從沒見過她——遠嫁到了上蘇茉。
這就是每個玫瑰王朝的公主出生之前就已經被確定了的宿命。
萊茵望著自己的小妹妹,露出了一個微笑——近似苦笑的微笑,他不太願意去想自己心裏面的一些東西,哪怕是給自己的不情不願卻依舊選擇出嫁的妹妹送嫁也不如呆在玫瑰王庭中難受。
正如他的父親,如今的玫瑰王朝的國王所說的一樣,他被常年的軍旅生活給帶野了,不再像個舉止恰當而矜貴的王子,反而像個下層的小貴族。
萊茵個人覺得這其實沒有什麼。
他才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在軍隊中跟著那群比他大得多的騎士們一起摸爬打滾,看過許多下層小貴族艱辛的,難以為繼自己莊園的樣子,也看到過這些小貴族的女兒們為了維持生計不惜拋頭露面去做生意為了一個銅子和人討價還價,變賣自己的紡織品時候的樣子。
她們用最劣等的香米分——有的甚至還用不起撲面的白香米分,素麵朝天穿著和農婦差不多的粗布衣服,有些甚至還要拿著鋤頭下地勞作,餵養牲畜。
等到他回到坎帕亞的時候,在看到那些大貴族的女兒們,雙手沒有碰過比杯子和精緻的雕花扇子更重的東西,穿著華貴的塔夫綢裙子,臉上鋪著坎帕亞最上等的白香米分,妝容嬌艷——這本是賞心悅目的畫面,萊茵的眼前卻總是閃現出他在漫長的民間生活中所見到那些為生計奔波的女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