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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6蹲坐在秦青腦袋邊,用爪子輕拍秦青慘白的臉,想要安慰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這種事如果不發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都無法體會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爸爸……」
秦青低低一笑,捂著眼睛呢喃:「我媽到死還承認他是我爸爸。這個稱呼,他配嗎?」
996啐了一口,罵道:「他不配!」
「他是畜生!他該死!」秦青咬牙切齒地低語。
忽然,房門被推開了,吳曲擰眉問道:「你躺在桌子下面幹什麼?」
吳彩衣跟了過來,似笑非笑地說道:「他說他想念秦阿姨的味道,想在這裡睡一覺。」
吳曲快步走進臥室,警惕地四下查看,很快就聞到了濃烈的香味,那是秦青倒進馬桶的香水忘了沖。秦青手裡緊緊握著香水瓶,像嬰兒握著一個奶瓶,臉上帶著深深的眷戀和痛苦。
這副模樣倒是跟他說的一樣,是想媽媽了,而且想得很厲害。
吳曲放下心來,安慰道:「要睡就去床上睡,幹嘛躺在這裡。天氣變冷了,小心感冒。」
秦青沒有搭理吳曲,始終捂著眼睛。他連看這人一眼都覺得髒!
那些字跡伴隨著香皂水的蒸發,已慢慢消失了。
吳曲走上前,想把兒子扶起來,帶到床上。
吳彩衣忽然說道:「他躺的地方就是秦阿姨死的地方。」
吳曲步伐停頓,臉色微白,竟是不敢再靠近。
如果心裡沒鬼,會這樣嗎?
吳彩衣死死盯著吳曲的背影,表情非常詭異。
秦青爬起來,推開吳曲大步離開臥室,嗓音沙啞地說道:「從今天開始,我會搬去楚南溟的研究所。這個家留給你們吧。」
那隻胖乎乎的貓路過吳曲身邊,不知為何忽然發了瘋,狠狠撓破了吳曲的腿肚子。
「嘶!」吳曲跌倒在地,痛得吸氣,「這是什麼品種的貓,怎麼連褲子面料都能撓破!彩衣,快給家庭醫生打電話,我要打狂犬疫苗!」
雖然覺得兒子躺在桌下有些奇怪,但他已經沒有心思追究了。
吳彩衣叫來兩個保姆,把吳曲扶走。
等這些人離開後,她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香皂水的味道,眸光開始閃爍。她也像秦青那樣,弄了一些香皂水,躺在桌子下面,對著木板噴灑。
一行藍色字跡再度浮現,一筆一划皆透著恨意和絕望。
吳彩衣緊緊握著香水瓶,美麗的臉龐慢慢扭曲。
「秦阿姨,你兒子真的逃走了。哈哈哈,那個沒用的東西,他竟然逃了!」
吳彩衣捂住赤紅的眼,發出神經質的笑聲。
笑了好一會兒,她才呢喃道:「明知道你是被害死的,他竟然沒有勇氣幫你報仇!你看看他多廢物!不過沒關係,你還有我。你最疼愛的衣衣一定不會丟下你逃走!這下你該知道,誰才是最愛你的人了吧?」
這麼說著,吳彩衣竟然覺得十分滿足。
秦青帶著996迅速離開了秦家大宅。
把車開上高速公路時,有那麼一瞬間,他竟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兒去。
「去找楚南溟吧。」996提出建議。
「不去!」秦青想也不想就搖頭。
在楚南溟身邊,他必須時刻保持體面,即使整個人都在崩潰也要用強力膠把心上的碎片黏合起來。
那很累。
楚南溟的居所永遠不會是秦青的家。母親死後,秦青早已變成孤兒,沒有一處可以容身的地方。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鼻子也跟著酸脹。秦青不斷在路上遊蕩,尋找著一個出口。
一圈又一圈,每一條路都是通的,又好像每一條路都是死的。
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夕陽沉沒,一紅一藍兩個月亮掛在天際,放射著冰冷的光。
忽然,秦青看見了前方的路牌,「中心醫院」四個大字像曙光一般映入他的眼帘。他想也不想就轉動方向盤,朝中心醫院的方向駛去。
原來他不是沒有地方可去,他還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可以棲息。
推開門的時候,病房裡毫不意外地閃著紅光,氣氛相當陰森可怖。
幾個護士跟在秦青後面,滿臉焦急和恐懼。
「秦先生,您別待得太久,現在已經很晚了,過了探視時間。我們一會兒來叫您好不好?十分鐘,我們最多只能給您十分鐘!」護士長的語氣十分緊張。
「你們出去,我想待多久待多久。」秦青把人攆出去,反鎖房門。
紅光不再爆閃,而是持續亮著,刺目的感覺消減很多。
秦青拎著背包,慢慢走到病床邊,凝視雲驚寒沉睡的臉。
「今天晚上你能收留我嗎?我沒地方可去了。」他嗓音沙啞地說道。
紅光慢慢熄滅,片刻後轉為清透的藍。深深淺淺的藍光海浪一般從顯示屏里流淌出來,充斥著腥氣的病房染上了深海的遼闊味道。
秦青心弦一松,整個人都無力地跌坐下去。
他趴在病床邊,腦袋埋進臂彎里,悶悶地說道:「我媽是被我爸殺死的!我看見我媽的遺言了!」
柔和的藍光陡然變成紅色,極快地爆閃。
996連忙閉上眼睛,鑽進秦青懷裡。他喵的,這種光為什麼會刺痛它的皮膚?
秦青埋著頭,什麼都看不見。當他抬起頭時,爆閃的紅光瞬間變成了柔和的藍光。剎那的轉換,快得肉眼無法捕捉。